只是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儿, 宋氏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所以这件事并非是她随意为之, 而是另有所谋。
细细想来, 如今她有了身孕, 顾冉月的事再捅出去,四奶奶就落得个教女不严的过失。虽然家里不会惩罚四奶奶, 但为了服众也总得拿个说法来,这府上中馈估摸着就不会交由她打理了。
所以,宋氏是奔着府上中馈去的!
如今顾端良已经成家, 不久后就要科考,宋氏这是等不及要管定国公府的家了。
一想到顾煜曾和她说过宋氏的所作所为,这心里头就不安生,于是赶紧去问翠喜:“五爷在哪?可在书房?”
翠喜摇头道:“我听归雨说,五爷一早就被万家少爷拉走了。”
她哦了一声,心神不宁的感觉愈加强烈。
这时,翠喜提议道:“不如我让人去给五爷递个信儿?”
杨依梦却是想也没想地反对道:“不行,五爷最近都在忙对付王夺的事情。若是为了家事分心,计划泡汤可就糟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去怡雅堂和老太太说说这件事。府上中馈事小,那宋氏可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前有四叔惨死,后有毒害顾煜,若是再做出什么伤害顾冉月的事,那这姑娘的后半生可就毁了。
杨依梦急匆匆地去了怡雅堂,厅内一片狼藉,地上全是茶壶杯盏的脆片,丫环婆子们跪在地上收拾。一同跪在地上的还有四奶奶蒋氏和她的女儿顾冉月。
杨依梦心中一跳,八成是顾老夫人生气了。她不敢拿大,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尽量降低存在感。因为她知道,顾老夫人虽然平时慈爱善待小辈,但若是发起脾气来,那可是非常吓人的!
“母亲,儿媳妇求您,求您去杨家提亲吧,不然月儿岂不是要去投河……”
这话又惹得顾老夫人怒火中烧,她想寻什么东西去砸,可手边的杯盏早就叫她砸个干净。最后只好愤恨地一拍桌子,冲着蒋氏骂道:“你还有脸求我去杨家提亲!瞧瞧你教出个什么姑娘!居然敢瞒着家里和男子私定终身,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偏生是那杨家人!”
顾老夫人和杨家的交情早就不似从前,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和杨家划清了界限。可偏偏,自家孙女和杨家小子不清不楚。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是挖了他们杨家祖坟了么?怎么就是摆脱不掉他们家的人了!”顾老夫人顿了顿,随即厉声呵斥蒋氏,“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同意把家里姑娘嫁去杨家!”
听了这话,蒋氏再也绷不住了,哭得是肝肠寸断瘫坐在地。
“那我的女儿,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蒋氏现在是关心则乱,所以有些事情拎不清,她只想保住自己女儿的性命。杨依梦也看不下去了,便出言向蒋氏解释道:“四嫂,母亲她没有想要逼死月姐儿,而是心疼月姐儿。”
蒋氏止了哭声,不解地看向杨依梦。
见蒋氏能听进去劝,杨依梦便松了口气。她赶紧起身走过去,把蒋氏扶了起来,带着她坐回了椅子上,耐心道:“杨家不是个什么福窝窝,嫁过去对月姐儿没好处。有些事旁人不知道,四嫂还不知道么。顾家和杨家早就撕破了脸。若是将月姐儿嫁过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让人随意拿捏,甚至还会用她作为威胁,威胁顾家。”
顾煜向来心疼顾冉月,若是以后杨家让顾家帮忙做些什么,顾冉月在他们家做媳妇,顾煜能不答应?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冉月受苦?
将人嫁过去,就是送给杨家一个天大的筹码。
顾老夫人深深看了一眼杨依梦,不住地点头。如今啊,就剩她这么一个明白人了。
这时,顾冉月也已经被翠喜扶着坐到了椅子上。杨依梦拿出帕子,亲自为她擦去满面的泪水,温言道:“不论是老太太还是五爷,都不会将你稀里糊涂地嫁去杨家,有些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蒋氏听出了其中门道,此刻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杨依梦的手。
“好妹子,你可得帮帮你嫂嫂,帮帮你侄女啊!”
杨依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咱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帮扶。但这事不易太多人旁听,免得泄露了出去。”随后便先打了头,扬声让翠喜退下。
在场的都是心腹之人,自然不会出卖主子。但杨依梦此举,其实是暗指宋氏等人。
蒋氏冷静下来后也恢复了平时的聪慧,她恨恨的看向宋氏,冷声道:“大嫂,您贵人事多,就不用陪着听这些鸡零狗碎了。”
可宋氏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端着一副慈爱的样子,笑道:“四弟妹,我也是月姐儿的大伯娘,跟着听听也能帮她拿拿主意。”
两妯娌如今势同水火,在争锋相对下去估摸又要闹起来。不过好在顾老夫人及时插话:“老大媳妇,你就先回吧。”
顾老夫人发了话,饶是她再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于是便起身恭敬行礼,随后退出了花厅。
临走时,宋氏多看了杨依梦两眼。心道这乡野丫头不似她想得那么简单,竟生了个玲珑心思。
这种人,不好对付!
等回了屋子,她赶紧吩咐身边的崔妈妈道:“你去催催那个夏风,让她多挑拨挑拨杨家姐妹之间的关系。最好让杨旭棠对她恨之入骨,赶快除了那个小贱人!”
崔妈妈应是,随后赶紧出了屋子。
怡雅堂的厅堂内,杨依梦说起了一件当时发生在杨家的事。
“那日一个小丫头爬上了琛哥儿的床,我那个弟弟是个心软良善的,扑在那丫头身上护着她。可最终,那丫头还是被我祖母活活打死了。”
顾冉月不明白杨依梦为什么说起这件事,但听完这番话后,杨玄琛在她心中的形象便更加高大了。
“没错,他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以前我在婆家受苦时,全家人都不待见我,说我是扫把星。若非有他安慰我,说不定我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杨依梦凝视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万分复杂。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他人虽是纯良,但对任何人都如此。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那丫头最终还是被活活打死,他护不住她的呀!”即便这份感情很美好,但还是要落到地上过日子。
话音落地,厅内鸦雀无声。
顾冉月听明白了,这话是在说,杨玄琛他不值得依靠。
杨依梦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给了顾冉月思考的时间。
其他的事都是次要,就算顾冉月名声毁了,她想,等顾煜回来他应会有主意挽回。她没那个脑子,没那个手段。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让顾冉月看清现实,不要越陷越深。
更让蒋氏看清,不要想一味地掩盖错误让顾冉月嫁过去,前路很可能是一个火坑。
只要她不一门心思嫁进杨家,其他的事都好摆平。
“可,他说过他爱我,会守护我的……”顾冉月还是不死心,不停地念叨着。
杨依梦心疼她,投过去的目光满眼都是怜惜。
“五婶婶有个主意,今晚我就让御驰送信。这封信需要你来写,内容是,私奔。”
“私奔!”
“什么,私奔!这可万万不行!”蒋氏急了,先是被传私定终身,后又有私奔这事,那不就是把前头那件事坐实了!
杨依梦赶紧解释道:“私奔是假,考验他真心是真。那杨家也不是个什么好归宿。虽然那是我的亲弟弟,但我也不愿看着月姐儿受苦两家再生怨怼。我夹在中间,这心里头也难受呀。”
这时,顾老夫人发了话:“若这杨玄琛有些担当,能护着月姐儿过好日子,我便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提亲。若是他和他爹一样窝囊,那你们母女便死了这条心!”
第五十章 借口 御驰打断他的话,冷哼……
杨家那边听到风声时已经是晚上, 杨平知道自己儿子和人私定终身,一时间又怒又气。早几个月前家里就在给他张罗亲事,到处相看人家。他们和梅家谈得非常好, 就差请媒人作保订婚下聘了。
谁知这档口居然出了乌糟事!杨平气得不行,正准备提着棍子去教训杨玄琛那个臭小子, 可转念一想,若是顾冉月真的嫁进杨家, 对他们杨家倒也没什么坏处。
这件事他心中没底, 怕一个做不好又惹怒了顾煜, 如今他可真是怕了顾家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唉声叹气,若是母亲没有中风,那就有人帮他拿主意了。
杨平在书房左右不定, 那边御驰已经偷偷翻进杨家的院里,直接去了杨玄琛的书房。
窗前倒影出杨玄琛拿书苦读的身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烦躁,根本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想要娶顾冉月过门, 可是他又该如何说服父亲, 如何说服顾家呢?
“要不去求求大姐和大姐夫?”他自言自语着,话音刚落, 就听门外头有轻轻叩门声。
他扬声问了一句:“谁?”
门外御驰轻轻应了声:“杨少爷, 我是五夫人身边的侍卫, 是她让我来见你的。”
一听是杨依梦派人来,杨玄琛大喜。大姐是知道自己的事, 说不定就是来帮他的。他赶紧开门将御驰迎了进来,还不等人站稳脚跟,就急急拽着他往内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