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朝堂整个安静如鸡。大家都有点被景熙帝的手段吓着了,这这,皇帝这是谋定而后动啊。
顺宁侯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大臣惨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摇头,他刚回京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人要糟。
这群人为了选秀的事将朝堂弄得乌七八糟的,还拉帮结派,想搞法不责众那套?也不想想,像景熙帝这样强势的帝王,若是为他们所逼迫,那才叫笑掉大牙了呢。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一个个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果不其然,他的想法被印证了。
同样站着的萧昱冲顺宁侯感激一笑,那天要不是他将自己拉走,自己今日便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啊。”
嗯,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敢伸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臣们循声看去,哦,原来是御史中丞曹威啊。
曹威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以头抢地,疾呼道,“皇上,大家联名上书请求选秀,也是为了大周江山的延续着想,您膝下的小皇子还是太少了,于江山传承不利。诸位大人虽然于差事上有些小失误,私德上有小亏,但瑕不掩瑜,都是国之栋梁,您不能因一己私念便罢黜他们。若您执意如此,怕是会让忠臣寒心,天下耻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所以,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没错没错,他们就是这样想的。跪着的大臣心里猛地点头,不约而同地齐齐高呼,“求皇上开恩啊。”
景熙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威又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这么说,你们都是一片忠肝义胆啊。”
“皇上明鉴。”曹威再次磕头。
“若朕执意如此呢?”
曹威身体轻颤,“那臣只能以死相劝。”他是不得不站出来啊,他和礼部侍郎以及一位算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们此举带累了那么多人,他只能拼命地挽回损失。而且他站出来,就没想着能活。
“慢着,曹威,曹御史,曹中丞,本官看你不是以死相劝,是以死相逼吧?”
御史大夫嗤笑,一群蠢货,没点判断力,活该丢官。就说他,他妻子丁春兰,出阁前和向昭仪,哦不,是庶人向淑澜多要好啊。这回的事,她也一直给他吹枕头风,怂恿他跳出来扛大旗,结果怎么样?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哭着回了娘家。
还有曹威更蠢,这样的人还妄想将他取而代之?这样就别怪他落井下石了。
曹威板着脸道,“本官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理念。”
景熙帝不为所动,“朕知道你们这些御史以死谏为荣,你若想死就尽管去,朕一定让史官给你重重地记上一笔!”
曹威脸上血色全无,正欲自裁时,被陶运打断了。
他大喝道,“你要死回家死,别在这朝堂上玷污皇上圣明!”
他这话让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一个个激动了。
“陶御史,你太过分了!”
“陶运,你闭嘴!”
“陶运……”
陶运垂着眼瞟了他们几眼,讽刺一笑,他们以为群起而攻之他陶运就会怕?
他是御史大夫,同时还是一个只忠于皇帝的大喷子,关键时候,皇上指哪打哪,让他喷谁他就喷谁,平时呢,他喜欢喷谁就喷谁。论喷人,他还没认输过!
等他们没那么激动了,他就道,“你们这群人啊,身为人臣,不懂为国为君为忧,反而一个劲地逼迫皇上按你们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本官有理由相信,今日你们能强迫皇上选秀,来日你们就敢逼宫。”说到后面时,他的语气都变得阴森起来,“所以说,皇上罢黜就对了,咱们大周人才济济,犯不着非要用你们这群不忠不孝之辈!”
陶运真不愧为皇帝的御用大喷子,他喷完这段,惹来众臣侧目,连皇上听了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顺宁侯发现了这点,忍不住心想,这陶大喷子嘴皮子就是利索,啧啧。
跪着的大臣一个个要么花容失色,要么目眦俱裂。
冤枉啊,他们哪里敢?
陶运,你杀人诛心!
陶运,你诬陷忠良!
“行了,此事便到此为止,无事的话,便退朝吧!”景熙帝决定下来的事,已经不想再听他们辩解了。至于曹威,生死随意。
而且,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出宫一趟。
站立着的大臣们无所谓,虽然不能继续看戏,但这戏看了一早上也够本了。
最不愿意退朝的便是跪着的那帮大臣了,但,谁在意呢?
景熙帝站起来龙行虎步地离开。
在选秀一事上,从头到尾,景熙帝都不打算妥协。
这次的事,让他想了很多。
他最初起兵之时,是为了性命财产家人不被人拿捏。后来手下的兵多了,他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们提着脑袋跟自己干,自己当然得为他们负责。后来,他成了皇帝,大周上下的百姓们成了他的责任。
为人为将为君,他努力地做到不负人,但他不是圣人,不会用最高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所以他遵循自己的心意,要了沈繁花。
他努力打天下,努力治国。是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委屈自己,若是可以的话,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委屈自己最好。
同理,他目前没有选秀纳妃的想法。他们这些大臣拿自己的私心来逼迫他,怒他无法苟同。
魏大志看到皇上喊退朝,他连忙跟了上去,同时心里松了口气,现在这时辰,他们赶着过去应该能赶得上的。临走前,他还看了底下的朝堂一眼,曹威啊曹威,你今天最好出事,不然触了皇上霉头,更让人生气。
朝堂上,某些大臣经历水深火热的时候,沈家正喜气洋洋的。
正月十八,天气微曦,诸事皆宜。
辰时正,沈家老宅大府缓缓打开。先是锣鼓冲天热闹声起,紧接着是穿红戴绿的媒婆打头,再到沈繁花和高大舅及大舅妈相继走出大门,三人的穿着都很喜庆和正式,最后便是力夫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一抬一抬地往外或挑或抬着东西。
一行人在舞狮队的带领下,热闹喜庆地往西城而去。
更有两位喜娘一路走,一路往两旁撒着糖饼喜钱。
围观的路人都欢喜疯了。
“这是干啥呢?”
“你眼瞎啊,这阵仗一看就是办喜事呀。”
“是沈府去下聘。”
“可是沈府不就只剩下荥阳县主一根独苗了吗?”
“所以是为荥阳县主本人下聘啊。荥阳县主不嫁人,选择坐产招夫。”
“嗯,如果我家有沈府一半的权势地位又只有一个女儿,我也会选择让女儿招婿而非嫁人。”
“不知是哪个男人这么幸运。”
“确实幸运啊,若非深受重视,荥阳县主如何会亲自去下聘?不仅亲自去下聘,还请了她大舅和大舅妈一道,可见其对男方的看重。”
“而且,你们瞧这聘礼从头看不到尾,显然是下了血本的。”
沈繁花他们的下聘队伍经过南门那一段时,走了很久,恰好挡在了匈奴使者团进宫面圣的必经之路上,一行人在他们王爷的约束下,等下聘队伍过去了才重新启程。
荥阳县主从产招夫今日下聘一事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炸得回不了神。
所有深信那封秘信之言的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等回过神,那些参与了联名的大臣家眷们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所以她们老爷|夫君|老太爷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紧接着,她们忙不迭地吩咐,“快,快派人去宫门守着!等下朝后看到你们老爷,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他!”
同样的吩咐,在京城的深宅大院不时地发生着。
等人走了,她们忍不住拍大腿,那封秘信真是害人不浅啊。
那封秘信的内容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们也是知道的,现在荥阳县主下聘招夫的事一出,真假不攻自破!
三妃因这消息再次聚集,面面相觑,却都没说话,难道她们都猜错了,皇上和荥阳县主之间真没什么?
连一直坚信两人有一腿的郑柔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她们思想龌龊
一时间,宫门外人头攒动,各府小厮都在蹲守自家老爷。
今天有一部分的大臣是实惨,他们下朝的时候都是相互搀扶着往外走的,实在是跪太久了腿麻,准确地说,他们跪了一上午。
没想到,出来后还有更大的打击,他们小厮告诉他们,荥阳县主坐产招婿,人家今儿已经正式下聘了。
所有人呆若木鸡。
有些反应迅速的大臣都快哭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刚被贬职刚被罢黜就来了这消息,这不是耍着人玩么?
该说他们贪心还是他们蠢,竟被一封信耍得团团转,以为皇帝和荥阳县主之间不清不楚,皇帝是为了荥阳县主才不愿意选秀的,他们自以为正义,以为是在避免皇帝成为昏君,所以才一再逼迫皇上。
原来,皇上和荥阳县主真的没什么,皇上是自己不愿意选秀的。可他们干了什么?逼迫,一再逼迫,串联都要逼皇上松口选秀!完全不顾皇上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