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临道, “还生气呢?你和一个和离之妇计较什么,又没了娘家, 迟早有她苦头吃的。”
郑柔瞥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他以为他后面放那狠话沈繁花就会怕了吗?皇帝站在她身后, 谁敢动她?
说完, 她不再理会王东临,率先快步下山去了。
王东临那叫一个气啊, 但他这生气的对象却不是郑柔,而是沈繁花,要不是她拒绝帮助他们, 郑柔又怎么会生气?
其余人面面相觑,有和他交好的上前, 拉着他一道下山去了。
半山别院
沈繁花哼着歌儿在弄蘸料, 这玩意儿要自己弄才合口味。
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更没把王东临的狠话放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衙内, 还非王家长子,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若真如他所说, 她沈繁花真到了需要卑躬屈膝求人的地步,那就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求谁都不管用了, 他爹也不过是个侍郎,管啥用?
这时,景熙帝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景熙帝,沈繁花眼睛一亮,连忙招呼他,“来了?快过来坐,要开始了。”
“嗯。”其实刚才有喧闹声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出来看到她没有吃亏,他便没有现身。
沈繁花其实猜到景熙帝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但她却不在意他现不现身。
她自己都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别人代劳呢?有些气得自己出才爽,有些仇她当场就报了。爪子嘛,需要经常磨一磨才会锋利。再者如果她真的搞不过郑柔等人,他人都在这了,还能看她受委屈不成?
“有没有觉得我不近人情?”沈繁花突然问。
有些狗男人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地同情弱小,从来不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只看到弱小弱势者可怜,也不想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景熙帝自己取了一些肉烤了起来,淡淡地道,“朕只看到了他们咄咄逼人。”
沈繁花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咄咄逼人吗?他们想借个地方歇脚,她给了,山脚下的客院就挺好的。他们要男女分开住,她也帮忙想办法解决了。不愿意接受她的办法,那就出门,再走七八里地,那里是皇庄,他们报上身份,皇庄的管事能不好好安排?
但他们不满意,非要住进她的别院来。如此强人所难,她又不是他们爹妈,才不惯着他们这毛病呢。
景熙帝认真地给已经烤干了一些水分的鹿腿刷着芝麻油,“不过他们不是你的玩伴吗?这次之后,他们对你肯定有很大的意见吧?”
“有意见就有意见呗,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就是,谁还能结伴走一辈子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况对方还觊觎她的大鱼!可恨!
说话间,沈繁花递给他两串已经烤好的鸡翅。
“你倒洒脱。”景熙帝咬住一块肉,瞥了她一眼。
沈繁花笑了一下,然后给他倒酒,“我的心很小的,只在意我在意的人。要是谁的感受都在意,那我岂不是要累死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烤肉,不时喝上几口酒解腻。
两人到后面时,都不再动手烤肉了,而是烤肉的活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动手本就是个情趣,过了那会,谁还耐烦干这个啊。
夜幕渐渐降临,这山中别院,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魏大志连忙安排人点灯笼,且尽量不去打扰两位主子的雅兴。
“皇上,您过来——”
沈繁花倚在亭子的栏杆上,双眼迷蒙,两颊飞红,醉态初显尤不知。她一直朝景熙帝招手,招呼他过去,和她一起赏景,“快看,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不像天山的星星?”
景熙帝无奈,这丫头,一不留神,她就喝了那么多。山下的灯光像不像星星他不知道,他只觉得此时这丫头的双眼太夺目了,亮如繁星。
他走过去扶着她在一旁坐下,“你醉了。”
“不,我没醉。我只是有点头晕,头晕,你知道吗?”说着,她人就顺势挨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一阵乱拱。
景熙帝先是失笑,醉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接着随着她的动作,身体一僵,她胸前的两团丰盈抵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薄薄的秋衫可以明显感受到那处的细腻温软。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转为环住她的肩膀,不和醉鬼讲道理,只哄道,“嗯,你没醉,那朕让丫环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你不相信我?”像是要证明自己没醉,沈繁花大声道,“如果我醉了,我怎么还记得我是大周的,而非大周是我的?”
这大冷的天,魏大志汗都出来了,沈主子喂,你还真是啥都敢说。也就他家皇上了,否则换了哪个皇帝,您脑袋都得搬家呀。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人远远打发了,自己亲自守着,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景熙帝哭笑不得,瞧,都满嘴糊话了,还嚷着自己不醉,让他如何相信?
沈繁花闹着不肯回屋,拉扯间,她将人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也顺势依了过去。
“赵叔叔,你变了。”沈繁花扯着他衣襟上的扣子,嘀嘀咕咕,连小时候的称呼都出来了。
“赵叔叔怎么就变了?”
“你小时候可喜欢我了,现在却不喜欢了。”
景熙帝心里叹了口气,挺直了腰,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将她拥入怀中。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谁说的,赵叔叔还是喜欢繁花的,只是现在的喜欢和以前的喜欢不一样了。”
沈繁花闻言一喜,她没想到景熙帝只这么几天就想通了,更没想到今天见面还有这样的惊喜。
沈繁花在他怀中问道,“赵叔叔,您说的是真的吗,没骗人?”口齿清晰,音色甜蜜,不似之前的醉言醉语。
景熙帝身体往后一退,然后将她从怀里挖出来,只见她对着自己笑,眉眼温柔而狡黠,整个人清清醒醒,哪有方才的半分醉态?
他细细地瞧了她一会,然后便是低低沉沉的笑,“不装醉了?”
“人家本来就没醉嘛。”沈繁花理直气壮地道,她刚才都说了她没醉,是他自己不相信的。
既然人没醉,话头也起了,那就把话说开了罢。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丫头,你要想清楚,毕竟我大了你那么多。”景熙帝轻叹,十八年的差距啊,纵然他有再大的权势也无力改变。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真要这么说,你富有四海,我们之间的财富还不对等呢。”
地位不够钱来凑,关系不铁联姻贴。这世间的关系啊,哪有那么恰好的门当户对呢?
而且景熙帝今年三十有六,说的是虚岁,周岁的话,三十四。她在后世也二十六了,她十八后,算的就是周岁了。也就是说,实际上,两人只差了八岁,这也不是很大的差距吗,距离一个大代沟都还有一段可进步的空间呢。
景熙帝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怎么能一样呢?”这世间本就是高门娶妻低门嫁女。
“我不管!”沈繁花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掌,任性地道。
这丫头任性归任性,但景熙帝也由此看出了她并不在意这个。他想,还是要好好锻炼,争取长寿一点,多陪她几年。
确定了双方的心意,接下来便是考虑现实的问题了。
“丫头,道路千千万,你偏就选择了最难走的那条。”时至今日,她的选择依旧令景熙帝感到头疼。
沈繁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想和他在一起要个孩子又不想入宫的事。对他的话,她不以为然,难道进宫这条路就不难走了?
如果她以和离妇人之身进宫,不仅是她,甚至他这个皇帝也得承受莫大的压力。向淑澜及她身后的势力是不会让她轻易入宫的,必然会拼命反对。现在又加一个郑柔和郑国公府,啧,光想想就能想象出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当然,她身后的沈家和高家及依附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外加景熙帝以武称帝,他手中握着大周七成的兵马。他们双方联手,向淑澜以及郑柔他们的势力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但目前的大周,可经不住折腾。
打江山和治理江山真的是两回事。打江山的时候,求同存异,团结一切力量推翻□□。以致许多地盘囫囵天枣一样,只要对方归顺便可,再者他们也无多余的兵力去那些地方精耕细作一番。
而治理江山,则是一个消化的过程,慢慢蚕食,将它们慢慢变成大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这大周的江山尚在缝缝补补的阶段,目前的阶段,需要温和过渡。用时间换取成长的空间。
她要是进宫,就犹如一滴水,浅进了油锅里,一下子就沸腾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不想进宫。
她说的这些,景熙帝心里也清楚,但他也有他另一层担忧,“你想过没有,以后真有有了孩子又该如何对外解释父亲的身份?”
沈繁花沉思了一会,抬头,“你担心的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有什么办法?”
沈繁花眼神闪躲,左顾而言他。
看她这样,景熙帝突然心生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