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抵不过疲倦,白秋叶很快就陷入沉眠。
她睡了一会儿,突然从梦中惊醒。睡觉前房间的灯明明开着,现在却是一片漆黑。
白秋叶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
打开门走出卧室,走廊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借着这点光,她看到无数的黑色铁链从虚空中落下,彼此交错构成一张钢铁铸成的巨大网。
仿佛饮用过量苦艾酒后的抽象派油画,以黑为主的浓重色调提高了空气中尘埃的密度。
一束浅白色的天光圈出一个狭小的光圈。光明画地为牢,拢住鼻息。
那里站着一个人。
铁链的另一头,生于他的背脊,仿佛钢铁组成的羽翼。
钢铁茧中,失去暴虐的野兽如此沉寂。
直到,寸光落在他脸上,瞳孔有破釜沉舟的星火重燃。
那个男人侧过身,一头短发被吹得卷曲而凌乱,挡住了他的眉眼。
白秋叶竭力想将那些该死的头发掀开,看清楚他的脸,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曼珠沙华永不相见的花叶。
“下一次会改变的,我已经——”
狂风落下帷幕,风声将他的话吞没,白秋叶跌跌撞撞而行,跌坐于异样的料峭间。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房间还是一片明亮,她仿佛下坠到另一场梦中。
“给我滚回来啊!”
不知道穿山甲最后说的什么的绝望莫过于此。
这个人已经出现在她梦里十三年,从她被卷入副本开始,就间断地梦到这个场景。
刚开始,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到现在她已经能看清楚对方的半张脸。
“他最后说的到底是什么……”白秋叶双手撑着下巴盘膝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要是能找到,我铁定把他打成筛子——算了我谁都打不过……”
想到自己只有1级,白秋叶哭丧着脸。
这时,卧室门被砰砰敲响,白秋叶开口问了句谁呀。
“是我,莫杰。”门口的人回答。
白秋叶瞥了一眼猫,还安安稳稳地翻肚皮躺着。
她走到门口把锁打开,莫杰一脸凝重地站在外面。
他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白秋叶诚实地回应:“我出事了能搭话吗?”
“……”莫杰一时有些无语,“算了,你先下来吧,时间到了我们拆信封。”
白秋叶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到楼下。
付瑶看见白秋叶后长舒一口气:“你非要一个人待在上面,还好没发生什么。”
“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呢。”白秋叶说,“万一我已经不是我了?”
客厅里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付瑶尴尬地笑了两声打破沉默:“……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白秋叶心想她才没开玩笑,这些人一点都不谨慎。
莫杰:“我们先看工作内容。”
他从衣服里拿出那张信封,打开封口的时候,手指抖了一下。
【第一项工作
工作时间:00:00——04:00
工作事项:洗骨。
工作联络人:村口王师傅。王师傅住在刷了红墙的房子里。
工作奖励:5生存券。
旷工惩罚:严重违纪,扣除100生存券,强制取消第二项工作资格。本次职级评分上限降为60分。
工作进度:0/2】
钟颖脸色煞白:“洗骨……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白秋叶幽幽地说:“说不定是呢。”
莫杰果断起身:“时间不多了,我们直接过去。”
付瑶问:“尸体怎么办?”
不怎么说话的柳鹤说:“我守着。”
白秋叶闻言,多看了他一眼。
这些人都很忌讳单独行动,柳鹤居然主动提出来,有些古怪。
莫杰:“也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直接往村头跑。”
柳鹤冷漠地点了点头。
白秋叶又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目光相撞。
柳鹤面无表情,淡淡地移开视线,继续一言不发。
09在白秋叶脑海中问。
[你很注意他。]
[你想跟他合作?]
“我觉得他有阴谋。”白秋叶回答。
[……]
她之所以会注意柳鹤,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柳鹤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非常地违和。
她能从柳鹤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具体是谁,连她都说不清楚。
村子里黑压压一片,没有路灯,只有透过雾气的一抹冷月,将街道照亮。
周围的建筑打上一层泛蓝的光,瓦片偶尔折射,如同一张一合的眼睛。
远处弥漫着稀薄但无法看穿的雾,风吹时缓缓移动,仿佛百鬼夜游。
一路上他们没有听到一丝响动,整座村子陷入死寂,万籁俱寂。
终端提示里的村口并不难找,因为这个村子不大,出村就一条主干道,一眼就能看透。
王师傅住的红房子也非常明显,整个村就只有他一户墙上刷了红漆。
“这房子——”发带男欲言又止。
像是将黑暗撕出了一道红肉翻飞的伤口,透着古怪和诡异。
莫杰:“走吧。”
村里的其他房子都关得死死的,但王师傅家中,门居然虚掩着,像是准备好了迎接他们一般。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屋后窜出来,跑到他们面前,把莫杰四人吓了一跳。
小孩的脑袋很大,身体看起来却营养不良。手上抱着一团血糊糊的蟾蜍,正捏来捏去。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娃娃。”
莫杰几人一愣。
什么情况。
白秋叶却习以为常,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小孩。
她说:“没有娃娃,但可以请你吃颗糖。”
小孩接过糖,嘻嘻一笑,从他们旁边跑走了。
钟颖看着小孩的背影:“这……是人吧?”
“应该是的。”莫杰说着看向白秋叶,“你怎么会随身带糖?”
白秋叶:“我在杜寡妇家二楼拿的。”
莫杰几人回想起二楼的卧室里确实放着糖。
但是正常人敢拿吗?
但想到这个1级菜鸡还吃了柿饼,只是拿颗糖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一时间,几人哑口无言。
这时,虚掩的门内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莫杰踌躇着将门推开,浓郁的劣质脂粉气充斥着整个屋子,呛得众人咳嗽起来。
只见房间深处有一张两米长的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颜料、化妆品、纸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落的针线和剪刀。
一个身材瘦长,脸拉得像丝瓜瓤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支沾了口红的化妆刷,在面前的一颗脑袋上描摹。满地都是黑色的断发,让人无从下足。
发带男吓得差点夺门而逃,被莫杰一把拉住。
“你看清楚。”
发带男定睛一看,原来那颗脑袋是个假的。它脸上被拍上了白澄澄的粉,又抹了艳红的口脂,滑稽又恐怖。
干丝瓜把化妆刷放到桌上:“你们就是杜寡妇请的人?”
莫杰:“你是王师傅?”
对方点点头,从桌后站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莫杰:“我们准备去洗骨。”
王师傅阴冷地指了指里面的房间:“进去。”
他们顺着王师傅的指示看过去,连接着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像一只密不透风的盒子。
明明是灰色的水泥墙,但一眼看去,红橙色却是整个房间的主色调。因为墙上贴了许多黄色的符纸,墙面上还有朱砂画出来的奇怪图案。
这些东西布满了整个墙面,仿佛在镇压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焚香后的气味,和符纸与朱砂一起构成了某种阴霾一般的氛围。
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副花卉图,上面画着黑色莲花。
本应该含蓄的花,在这张图中却开得过于张扬,花瓣支出,张牙舞爪得让人隐隐不安。
在门口还摆了一张桌子挡住了他们进去的通路。桌上有三碗白米饭,旁边摆着还没燃烧过的立香。
钟颖指着一根绳子:“这是什么?”
众人和她一起抬头抬头,只见他们头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剔骨刀。这些剔骨刀的刀尖还沾着干透变黑的血迹,刀柄由绳子连接着天花板,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来,将他们扎出窟窿。
线的另一头垂下来,像是干枯的树须,带着垂死的气息,在他们头顶摇摆。
“一个一个进,结束之前,不能拉开门帘……”王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进去……干嘛?”
“选。”
他说话的时候,天花板上挂着的剔骨刀像是在回应一般,发出撞击后的清响。
莫杰问:“选刀吗,怎么选啊?”
王师傅回到座位上:“进去就知道了。”
发带男小声说:“杰哥,我们怎么办,真的进去?”
莫杰总觉得不妥,回头看了看王师傅:“再问问他。”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询问,对方就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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