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这次招聘了好几个员工，对不对？把另外那几人的资料也给我看看，没准还有沧海遗珠呢。”
江望野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但既然陈凯教授要求，他还是把另外几个人的资料拿出来递给他。
“都在这里了。”
陈凯马上接过去，随手翻了翻，眉头却越皱越紧。
最后直接那些简历往桌上一扔。
“什么玩意儿啊？跟姜喜月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先说好，我可不带这些新人。”
江望野早就猜到回事这样的结果。
其实这几个人的能力还不错，但如果一和姜喜月比起来，那确实相差太多了。
也难怪陈凯教授会这么嫌弃。
他不甘心走过去，猫着腰，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奈何办公室隔音太好，竟然一个字也听不见。
一脸失望地收回了动作。
“算了，反正我的实验室就在隔壁，以后经常过来看看就是。等这个课题研究完了，再让姜喜月去我那儿。”
说完，他终于带着两个助理离开。
江望野才终于进入周康文司长的办公室。
一进去，看到司长和姜喜月两人正拿着那份方案，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能在航天科技集团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对航天物理有所了解。
而身为人力资源部总经理的江望野，更是如此。
他曾经也是物理专业的毕业生，对天体物理十分痴迷，才会满腔热血进入航天科技集团，想要一展拳脚带领。
可进入研究室实习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学校中所学的知识和现实比起来，太过渺小。
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必须无时无刻跟进世界上最新研发的知识和科技，一刻也不能落下。
否则短短几天，你可能就会被时代抛弃。
甚至，就算你拼尽全力，日夜奋斗，最后并不能收获成果。
一个课题研究十多年，对物理方面的专家来说，简直再寻常不过。
有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突破。
目前的物理学科早就已经过了繁荣期，允许人们探索和研究的方向已经不多了。
而唯一剩下的那些谜团，以现如今的科技，又无法解开。
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情况下，要做出一番成就，简直难如登天。
当初的江望野就是被这样的现实吓退，怀疑人生，实习期结束之后就申请调任，到了其他部门。
好在他虽然在研究方面没有收获，却在人力资源部闯出了一片天。
短短几年，就完成了让人羡慕的三连跳。
江望野也一直为此骄傲，觉得自己本就应该走这条路。
直到此时，看见姜喜月和周康文侃侃而谈，虽然坐在区区办公室中，言语之下，却是宇宙星辰，浩瀚万物。
这样的画面，让他再次想起了以前在实验室中，奋战到天明的激情，和实验成功之后的狂喜。
突然，他觉得，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放弃，而是坚持留在实验室。
熬过痛苦的几年后，是否也能和现在的姜喜月一样，与专家们侃侃而谈，大声宣扬着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奋斗？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江望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腔热血的少年，也无法再实现自己走向宇宙的梦想。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见两人终于聊完，上前询问道：“周司长，姜喜月应该被录用了吧？”
“当然。”周康文高兴道：“从明天开始，姜喜月就到我的实验室来工作，我的实验现在可不能没有她。”
周康文和姜喜月聊得十分投机，还有不少问题想要和她探讨，但考虑到时间不晚，而且他在无菌实验室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不得不提前结束。
心情大好地送两人出门。
一路上，热情地和姜喜月介绍火箭制造流程。
走到门口，才架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问：“姜喜月，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从刚才看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
姜喜月摇了摇头。
“在我记忆中，应该没有。”
“那就奇怪了……”
周康文皱着眉，仔细看了看姜喜月的五官。
确实十分眼熟。
可在什么地方看过呢？
往深处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到了。
江望野道：“或许是那天在餐厅见过。”
“是这样吗？”
周康文有些疑惑。
那天他到餐厅的时候，姜喜月早就离开了，难道是在路上碰见的？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是很好，想不出答案就干脆不想了。
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管他什么时候见到的，反正姜喜月现在是他的助手了。
一想到这儿，周司长高兴道：“明天记得准时过来，最近基地正在研究一个新的项目，到时候带你们参观参观。”
从基地出来后，江望野送姜喜月回家。
帮司长找到这么好的人才，他心情也不错。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帮周司长解决了那么大的难题，以后可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姜喜月谦虚道：“多亏了你帮忙。”
如果江望野今天没有带她去见周康文，那么就算她有真才实学，也要从普通员工慢慢往上爬。
等最后成为周康文教授的助理，少说也要5年时间。
江望野这个举动，简直是帮她向前跨了一大步。
“是你的实力被司长认可了。”
江望野以前也曾带过几个不错的新人到基地，但是周康文见过之后，都给拒了。
至今为止，唯一留下的人就是姜喜月。
她有天赋，有实力，同样也有野心，拥有当初他所欠缺的一切。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
他想起刚才办公室中，姜喜月和周司长谈天说地的热忱，已经逐渐平复的心脏，又热烈地跳动起来。
砰砰。
砰。
鼓动着他已经深埋已久，快要遗忘的至诚热爱。
姜喜月这时道：“我听周教授说，你以前也是物理系毕业，还在他的实验室实习过？”
江望野微微一愣，旋即点头。
他语气轻松，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没错，三个月的实习期之后，我就转部门了。虽然进公司的时候，我也想过要实现梦想，但是很快就认输了，所以每次见到有天赋的新人，都忍不住想带来让周教授看一看，或许有人能代替我，完成以前做过的梦。”
“什么梦？”姜喜月却问。
江望野安静了几秒。
“想去太空看看。”
这句话刚说完，车里安静下来。
一点声音也没有。
江望野连忙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解释：“当然只是做梦而已，都是好几年前的想法了，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笑得有些懊恼。
早已在商场浸淫多年的他，怎么会说起这种话？
看来，他确实被之前姜喜月和两位教授说话的那一幕刺激到了。
“抱歉，让你听这些陈词滥调。”
他解释着，却没有听见姜喜月的回答。
于是匆匆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副驾驶座的姜喜月并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反而微微敛眉，仔细思索着。
良久，才道：“我并不觉得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边说，转头朝江望野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因为我也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才进入实验室的。”
霎时间，江望野愣住了。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成为宇航员有多困难吗？”
就算以物理学家的身份，申请登上太空也要经过重重审核。
根据统计，目前最年轻的宇航员也要三十岁。
而且，女性想要成为宇航员要求更高，更加困难。
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在为进入太空做准备，可是漫长的等待之后，直到老去，也没有等到那天。
姜喜月点头：“我知道，来之前查过资料的。”
江望野再次哑然。
他不知道眼前笑意盎然，说着自己要进入太空的姜喜月，是太过天真，还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
才会露出这么坦然的每一样。
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
以前和别人说起这个梦时，总是被人奚落，劝他脚踏实地，不要做没有结果的梦。
姜喜月身处比他更困难的处境，却坚定地跟他说：
这不是梦。
因为她想的和自己一样。
江望野能言善辩，多年的职场经验，只要他想，甚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对方还能欣然接受。
可是现在，他看着姜喜月眼中的光。
那一刻，江望野觉得，眼前的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半天才真诚道：“希望你能成功。”
“那你呢？”姜喜月却问他：“要不要再回到实验室？”
江望野微微摇头。
“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