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总觉外祖母话里有话,抬眼对望,却只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殷殷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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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离了昌平侯府,在回去的马车上,静姝脑子里还在想慈安堂里的事。
外祖母只管说大舅舅身不由己,说大舅舅心里最疼她,关于换嫁的根由却又一直闪烁其词、三缄其口。
到底是什么人抑或是什么事,让他们如此顾虑重重,不敢多提半个字?
谢瑾年区区一介皇商家的嫡子,外祖母又因何那般笃定他会一世富贵无忧?
简直太不寻常了。
想她堂堂本博连读的女博士,此时脑子里竟像是被塞进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还是答案被糊了那种。
也是无奈。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静姝便打开了书城app,翻开《侯爷的错嫁新娘》,想在原著里寻一个答案。
怎奈何,遇文不淑。
作者太太最近更新是勤快了,也写完了静姝前往昌平侯府探望廉氏这段剧情。
然而,却因为静姝只是配角,静姝与廉氏在慈安堂里说体己话这一段并没有细写,只一笔就带过了。
愁!
留评问作者太太?
那个每次揉她脸嘲讽她的水王,有没有设定这一块还两说呢!
万一她留评,反倒提醒了那个水王,水王心血来潮补个设定,影响了书中世界既定之事,把真心疼她的外祖母写成心中藏奸的老太太,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换嫁之事似乎另有隐情,谢瑾年身上似乎还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一切的真相仿佛近在咫尺,然而就是有一层揭不掉的面纱亘在那里,扯不掉,看不清。
简直让人头秃。
小娘子倚在厢板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然而,那一张娇艳无双的脸上,却时而眉心微蹙诉轻愁,时而嘴角上扬话欢愉,时而似笑非笑道轻嘲……
堪称精彩纷呈。
谢瑾年看得兴味盎然,情不自禁地探出手,用他那修长的指尖捏住静姝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捻了捻,觉得手感不错,便又掐了掐。
小娘子皮娇肉嫩,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瞬间便被掐出了两个红彤彤的指印。
谢瑾年讪讪地缩回手,摸着鼻尖无声讪笑了一声,掀开帘子佯装看街景。
书城app里,静姝刚刚另辟蹊径,委婉相询——
NO.1 网友:有刀还怕吃不到肉评论《侯爷的错嫁新娘》第22 章评分:2
太太,22章了!换嫁真相被你吃了吗?谢瑾年那个病秧子竟然敢囚/禁国公府嫡女,竟然还P事没有,你这挂开的也太大发了吧?太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下很大一盘棋,棋的主角其实与封正则无瓜,真·男主其实是姓谢名瑾年?
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作者回复:真爱来了,给你揉揉脸。^_^
揉脸!果然又见揉脸!水王太太揉完病秧子掐!
静姝捂着多灾多难的脸颊睁眼,一双桃花眼里潋滟着水光,含怒带嗔地瞪向谢瑾年:“我知道是你。”
难得的尴尬已经自我消化完,谢瑾年慢条斯理地放下帘子,斜睨着静姝轻笑:“看你睡得不甚安稳,怕你被梦魇着了。”
信你个鬼,臭狗子!
静姝瞪着谢瑾年哼笑,摆出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谢瑾年莞尔,欺身把静姝困在了坐榻角落里,掐住静姝的下巴,似笑非笑:“对为夫叫醒你的方式有怨言?”
明明是个病秧子,做什么突然霸气侧漏?
静姝手虚虚地挡着谢瑾年,慢吞吞地往后蹭,几乎把自己贴成了车厢板上的壁画:“倒也不是……”
“是也无碍。”谢瑾年却是得寸进尺,几乎整个人都覆在了静姝身上,低笑,“为夫自会换个方式唤醒你。”
说着,拇指指腹便极具暗示意味地抹了下静姝那艳若春桃般的唇。
“……”我承认我美,睡着了就是睡美人,但是,“你以为你是王子吗?”
嘴瓢真是要命!
一个不小心把心中吐槽秃噜出了口,静姝下颌兀然一疼。
病秧子眼底的笑意淡去,原本玩笑似的掐着她下颌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铁钳,几乎掐碎了她的下巴。
静姝疼得眼泪汪汪:“疼!疼!疼!”好好的撩着骚,瞎开什么鬼畜开关啊!
第25章 招蜂引蝶的祸水 先让我见识下你的资财……
小娘子一双桃花眼里潋滟着水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谢瑾年心生怜惜,懊恼地松开了手。
白皙的下巴上,被他掐出了两道青紫指痕。
左边那道拇指指痕上,甚至还染着几许他方才自小娘子唇上抹来的胭脂。
朱红莫名刺目,青紫意外地扎心。
谢瑾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刺目扎心的青紫。
然而,指尖尚未碰到,小娘子便瑟缩着躲了开去,那娇怯怯的小模样竟是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车厢板里一般。
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心疼油然而生,谢瑾年抿了下唇,把怂成了兔子的小娘子从车厢板上“抠”下来,抱进怀里,指尖轻轻抹去了青紫指痕上的胭脂:“抱歉。”
疼劲儿过去了,病美人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抚在上面,反而有些痒。
静姝又躲了一下,却是结结实实地靠进了谢瑾年怀里。
背倚着结结实实的胸膛,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在静姝脸颊上染出一抹云霞。
静姝扭了扭身子,腰却被病秧子箍得紧紧的,心中又羞又恼,直接翻了个白眼:“抱歉若是有用,要捕快又有何用?”
“别乱动。”谢瑾年指尖戳戳静姝下颌上的印子,含笑警告了一声,温声问,“可还疼?”
不疼了。
但是,就病秧子掐她下巴那力道,静姝笃定她下巴已经青了。
只要是占理,静姝便格外能气壮。
探身自桌上拿过半盏残茶,对着杯子看清了自己脸上的惨状,静姝心思一转,当即狠心咬了下舌尖,转过头,给谢瑾年了一个眼泪汪汪的侧脸:“疼。”
泪珠挂在小娘子长长的睫毛上,欲落未落的,着实惹人怜。
谢瑾年微微低头,削薄的唇轻碰了下静姝的眼尾,蹭走了长睫上仿若映着他“罪责”的泪珠:“抱歉。”
谢瑾年应该是真的在自责,否则以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会一再道歉。
静姝眨了眨眼,心中揣摩着病美人“失控”的缘由,微微扬起下巴,斜睨谢瑾年:“空口白牙没什么意思,道歉还是需得有些诚意才好。”
谢瑾年莞尔。
他自小到大,也只哄过他妹妹慧姐儿一个,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娘子。
此时,见静姝神色和缓下来,言语里有了笑意,谢瑾年暗自松了口气,轻抚着静姝下巴上的指痕,温声问:“娘子想要甚么诚意?”
想要的太多,只怕开口就得启动你的鬼畜开关。
心中揣测着谢瑾年因何失态,静姝听着沿街传来了叫卖糖葫芦的声音,笑道:“来两串糖葫芦罢!”想要的不能要,那便刷一波好感罢!
谢瑾年闻言一愣,旋即抱起静姝,喊了一声:“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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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是京师最为繁华的街道,沿街店铺林立,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宽敞的青石板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相扶的老翁老妪,有相携的小夫妻,有垂髫小童成群结队的跑。
有未出阁的姑娘轻纱遮面买钗环,也有年轻公子三五成群进酒楼。
好不热闹。
静姝被谢瑾年抱下马车,自谢瑾年怀里抬起头,只一眼,满目繁华便把那难得的羞涩搅了个烟消云散。
亲眼见了古城闹市,方知于21世纪的影视城、仿古古城一条街不过尔尔。
不等谢瑾年松手,静姝便自他臂弯里跳到了地上。
对面便是香飘十里的酒楼,不远处正是扛着糖葫芦串子叫卖的汉子。
红彤彤的山楂果挂着脆脆的糖片,只看上一眼便觉唇齿生津。
静姝一理衣衫,便匆匆追上前去选了两串又大又红的。
果子吃进嘴里,酸酸甜甜,静姝美得眯起了眼,转头跟追上来的彩云说:“多买几串,你们也甜甜嘴儿。”
一串糖葫芦不值甚么,到底也是主子的心意。
彩云按着人头选好糖葫芦,几乎拔光了稻草棒子,静姝索性便包了圆,让那汉子好能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
彩云会了账,笑着说:“跟着姑娘就是好,总能偏得了好东西吃。”
彩云说的却是上一次的石板烤肉了。
经她这么一提,静姝却是又想起了她心心念念、尚未吃进肚里的水煮鱼,回头去找说要养一池子锦鲤给她吃的谢瑾年。
却见谢瑾年立在马车旁,脸色苍白如纸,人虚晃晃,仿佛一阵风便会把他吹走似的。
静姝遥遥地看着谢瑾年,微微蹙起了眉。
她着实有些想不通——方才还轻而易举便把她抱下了马车,怎么转眼就又成了美人灯一盏了。
转变如此随心,病秧子这一身病该不会真是装出来的吧?
然而,静姝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揣测。
无他,刘太医昨日为显摆医术,可是给这病秧子面诊过的,字字句句都是谢瑾年病入膏肓的意思,当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