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忘尘剑宗中有那么一个人,只消让冯宁远远地望上一眼,就能令他心生敬畏的话……那这个人必然是神情冷漠无情、一丝烟火气也没有的清泽君韩江雪了。
冯宁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再说出几句质疑杜若洲的话语,或许接下来飞到他身上的就不只是茶盏,而是削铁如泥的雁怀剑了。
对于可能将要被雁怀剑架在脖子上这一件事,他感到本能的恐惧,是以,在被沉重的茶盏狠狠地砸了一通,又被热烫的茶水泼了一脸之后,纵使他心中存在再多的不满和怒火,也只能强行压下沸腾的怒意,敢怒不敢言地偃旗息鼓了。
只见他迅速收回怒视杜若洲的目光,转过头,而后默不作声地抬起手,用衣袖擦干面上的茶水,又默不作声地伸手摘下面上粘着的茶叶碎末。
而站在他身侧的季荷,方才被茶水溅到了衣袖,不待她泪眼朦胧地转过头,看看是谁这样过分的时候,韩江雪那声“手滑”就在她耳边炸开了。
他竟然维护杜若洲到这样的地步……
季荷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端坐在座椅上的韩江雪,却异常震惊地发现,坐在他身侧的杜若洲,已经解除身上的‘移花接木’之毒,恢复她原有的容貌了。
那张面庞,像极了她幼时时常在季燕然珍藏的各式画卷中看见的那个紫衣女子……那个她从前曾经以为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女子……
季荷毫不怀疑,任何一个认识杜明蕴、甚至只需同她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辨别出谁才是她和季燕然的孩子。
在深刻地意识到她李代桃僵的身份应当是再也掩藏不住之后,她回过头,神思恍惚地向后走了一步,与此同时,她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停止了抽泣。
见季荷的情绪得到了稍许平复,冯宁一边侧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以示安抚,一边轻声说道:“小师妹,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只是,清泽君他修为高深、剑法卓越……如今杜师姐得到了他的庇佑,我打不过他,又人微言轻……实在是无法为你讨还公道……”
“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背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季荷犹自沉浸在身份将要暴露的惊恐之中,并未对冯宁的话语作出应答,她低垂着头,颤抖着手,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出四个字,“不该如此……”
正当这时,站在她身侧的方素,偏头注视她片刻之后,忽然攥紧衣袖,向前走了一步,抿唇道:“我承认……入门试炼那日,阿荷确实将那个阵盘拿给我……让我到徵山崖顶布置迷踪阵,而她会将杜师姐引到崖顶……”
“在阿荷拿出那个迷踪阵盘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想捉弄杜师姐……没想到……所以,那个时候我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我还是将那个阵盘放到了山崖顶上,也依照原先和阿荷商议好的那样,刻意引导杜师姐走到布置了迷踪阵的崖顶……”
“其实近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后怕……如果当日杜师姐真的坠落山崖,恐怕我此生都没法安眠了……我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无论今日最终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那都是我应得的……”
话说到这里,方素转头看向季荷,劝她不要负隅顽抗,“阿荷,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同你说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同你姐妹一场,而去伤害无辜之人,实在是令我心中惶恐不安……”
“阿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确实做错了事情,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抵死不认的必要呢……”
听见方素的这一番话,季荷的眼泪又一次簌簌落下了,“素姐姐……我怎么……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竟连你也……连你也……”
“素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要将事情……推给……推到我身上……”
她楚楚可怜地哽咽道:“我一直……一直拿你……当亲姐姐……看待……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这般对我……”
“明明……明明是你……是你同我说……你讨厌……讨厌杜若洲……你说……她处处同你作对……你讨厌她……你不想……不想再看见她……”
“你说……让我……让我将阵盘……借给你……你想捉弄她……我根本……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你要对她……下杀手……”
闻言,方素睁大了眼睛,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荷,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显然,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她从前亲密无间的好友。
数秒钟后,在季荷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她颤抖着双唇,说道:“阿荷……你……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我和杜师姐无冤无仇,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帮着你对付她……”
“明明是你同我说,杜师姐早就与你结下了梁子……你说她一定要消失,因为你从前找大师占卜,大师的卦象说这世上有她没你……况且,我以为迷踪阵那事失败后,你同我一样,心中惶惶不安、多日都不得安寝……”
“谁知道,后面在拜师大典上,你竟然故技重施,又一次对杜师姐出手……我压根就不明白,也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你非要置她于死地……”
……
这是……在狗咬狗?
天,她俩这太有塑料姐妹花的味道了……而且,戏精互撕的戏码真的有点精彩啊……
眼见着季荷和方素这对昔日的好姐妹当堂对质起来,杜若洲心下略感讶异,她看了看哭哭啼啼、楚楚可怜的季荷,又看了看一脸不敢置信、仿佛惨遭背叛的方素,颇有些瞠目结舌。
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没两分钟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在冯宁一边倒的劝慰和怒斥之下,成功收获信任与支援的季荷和惨遭背叛、悲愤交加的方素竟然互扯头发、扭打成一团,紧接着,试图拉开二人、从而保护季荷的冯宁,因为强行插足打架二人组,遭到了前后夹击的围攻。
随着季荷和方素的“塑料姐妹互扯头花”的战事进入胶着状态,中正堂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异常滑稽起来……
以行长老似乎还是头一回支持这样混乱无比、一地鸡毛的堂审,他端坐在几案后边,颇有些瞳孔地震地看着前边扭作一团的三个混乱的身影,几秒钟后,他下意识地将脖颈向后挪了挪,又挪了挪。
看把人家以行长老给惊的……都惊出双下巴了……
杜若洲敏锐地注意到以行长老下颔上的几道弧线,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慨“塑料姐妹加一方备胎混战扯头花”的威力之大,过了一会儿,她眨巴着眼睛,偏头看向韩江雪。
他的神情还是那样的淡然,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能让他露出些许情绪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早就见识过这样混乱到匪夷所思的场面,还是说,神情自若、波澜不惊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
当杜若洲注视着韩江雪发呆的时候,以行长老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赶忙抬起手,指挥中正堂各弟子,上前将扭作一团的季荷、方素和冯宁各自拉开。
紧接着,他又拿起几案上的青玉条,用它在案面上重重地一拍,“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出手伤人,想动手打人就动手打人,你们当这是哪儿?城东的菜场吗?还是城北的黑武馆?”
“接下来赤手相搏分不出输赢的话,是不是还要拔剑相斗?要不要我们都退出到堂外,让你们干脆拔剑争个输赢?”
“今日,掌门和各位长老都在此处,难道他们是来看你们怎么打成一团、怎么颜面尽失的吗?我忘尘剑宗向来重视礼节,怎么会养出你们这样的弟子……当真是宗门不幸!”
此事一出,原先端坐在座椅上的余适今,颇有些如芒在背、坐立不安,没有办法,好巧不巧,上边动手干架的三名弟子,其中的两名都在他的门下,其中有一名还不是新弟子,要他说,这真是何等的师门不幸,又是何等的令人窒息。
“以行啊,都怪我收徒不慎,又教徒不严,这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闹剧……真是惭愧哪……”余适今看着以行长老,颇感面上无光地致歉道。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被拉到一旁、披头散发的冯宁,颇有些怒其拎不清地训斥道:“她们两个是刚拜入剑宗还未满一个月的新弟子也就罢了……冯宁,你拜我为师已近百年了,都是我门下的老弟子了,理应作她们的表率……你如何做得出这等无礼至极的事情来?”
“师父,您就不心疼无故被污蔑、又被别人打的小师妹吗?难道小师妹就不是您的弟子吗?”冯宁皱着眉,辩驳道:“您不心疼她,我心疼……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妹被方师妹欺负……”
事到如今,冯宁竟然还觉得他自己并没有做错,此事大大地超出了余适今的想象,听完冯宁毫无道理的诡辩后,他终于明白这个弟子已经彻底没救了,“教导你们的时候,无论是礼节,还是待人之道,我都从未落下过……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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