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三觉得，如果祖宗真的在天有灵，肯定会从棺材板里蹦出来收拾自己这个不肖子孙。
“你不知道？”金掌柜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了，声音格外凄厉，“你怎么会不知道？”
“就是啊，”一旁的秋山管事也格外不解，“这怎么可能，你娘的本事，还有谁比你们更清楚？”
“岳父，秋山管事，”黄小三一脸苦逼，“我娘身体不好，大半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间，我们也不敢多加打扰。”
“你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秋山管事不太相信，“她有这身手艺，不该没传出一点风声。”
“不是，”黄小三摸摸鼻子，脸色一言难尽，“我娘在我们那挺有名，她识文断字，贤惠能干，算得了帐管的了家，下得了地进得了山……”
“停，”见黄小三还要说，秋山管事连忙打住，“这一样一样的，男人都不可能会这么全乎，你当你娘是神仙？”
金掌柜的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相信。
女人能成这样，可不要上天？
怎么还会在乡下窝着，还三餐不继？
就因为知道这个情况，当初嫁闺女，他只是要个一两银子意思意思。
“那啥，”黄小三有些尴尬，“我也是听说的，我娘身体不好，没做过这些，我也不知道真假。”
因为太玄乎，即使两个哥哥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是真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感觉他娘或许有点本事，但，绝对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
“三儿啊，”金掌柜仔仔细细打量黄小三一圈，目光热烈而火辣，好似看到一座金山，“你不是还有个弟弟？我把老幺嫁去你们家怎么样？”
这话，让黄小三一脸黑线。
“岳父，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这打算，直接跟我娘商量就是。”
他那个妻妹，今年才六岁，居然就打上他们小四的主意，真是过分！
金掌柜摸了摸鼻子，悻悻然，不再开口说话。
他对上姜暖，总是底气不足，不仅仅因为做了亏心事，也是感觉姜暖不好招惹。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姜暖记在了小本本上，不开心拿出来溜溜的那种，这感觉很诡异，却让人莫名相信。
待众人吃完，金氏收拾好残羹剩饭，姜暖净净手，从后厨走出来。
“几位，老身这些饭菜，还凑合不？”
“亲家手艺，某拜服，”金掌柜说话间，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回味刚刚的饭菜。
这些前所未闻的菜，味道也是绝佳，金掌柜自诩见过世面的人，缺从未见识过这等绝品。
当然，小瑕疵也有，刀功差，只有学徒的水准。
然，在此等佳肴面前，这点小瑕疵，被金掌柜忽略个彻底。
“满意就好，”姜暖点点头，坐在旁边的空位上，“现在，咱们继续谈谈这个买卖，十道菜，五百两银子或者小三的长契，拒绝还价，谢谢。”
说到正事，五味楼几人也慎重起来。
酝酿一下，金掌柜开始卖惨。
“亲家，不是我不想答应，实在是没办法，五味楼已经穷的揭不开锅。这个月，已经亏了近百两，年前被东家训斥的抬不起头来，最多两百两，两百两银子，是五味楼账面上所有的钱。”
“金掌柜，”姜暖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拿着鞭子抽死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六百两银子，不二价。”
“三百两银子，”金掌柜挤出几滴眼泪，“我们兄弟几个凑了凑，勉强能凑出来。”
“七百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姜暖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金掌柜在商言商，就别怪她不讲亲戚情分。
越来越高的价钱，让金掌柜的眼泪硬生生地留在眼眶里打圈圈，泪雨蒙蒙地小声试探，“要不，四百两？”
“八百两，”姜暖冷了冷脸，“你不答应也行，转头我就卖给俱全楼，哪怕价钱低点我都不介意，谁让我心里不痛快，我让他更不痛快。”
这话让五味楼的人慌了。
“别呀，”秋山管事连忙开口，“亲家，咱别冲动，买卖不在仁义在，不能这样坑人。”
“秋山管事，我娘没坑人，”黄小三跟护犊子的母鸡似的，死死地顶在姜暖前面，“这十道菜，足够让咱们五味楼起死回生，放在哪一家都能成为镇店之宝，我娘碍着情分只收了半价，你们别欺负我娘心软。”
“小三，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秋山被喷出一脸老血，“买卖不就是这样，讨价还价，什么坑不坑的，哪有这么严重？”
“小三，”姜暖拍了拍他的肩膀，“娘没事，你先退下，让娘。”
转头睥睨地看着五味楼的众人，“八百两银子，三天给我凑齐了，不然，我立刻拿着方子去俱全楼走一趟。”
赤裸裸的威胁，偏偏，五味楼这些人，就吃这招。
“亲家，”金掌柜又挤出几滴眼泪，“三天太短了，要不这样行不，五天，我给你凑齐五百两，剩下的打个欠条，一个月还五十两怎么样？”
闻言，姜暖眯了眯眼，缓缓点头。
第36章 教导
签好了各种契书，又吹了一波彩虹屁，五味楼的众人急不可耐地离开黄小三的小院。
众人走后，姜暖端起一杯茶，悠闲地喝了一口，而后说，“小三，以后记得好好孝敬你岳父。”
“娘，”黄小三一脸不高兴，“他跟着别人一起欺负娘。”
这个老狐狸，算计到自己家人身上，瞅着机会，他非要把狐狸皮剥下来做脚踏。
“这只是表面，”姜暖笑得一脸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
“娘～”谢氏拉着姜暖的胳膊，话音缠绵撩人，“到底咋回事，说一下嘛～”
“娘，”黄小三睁大眼睛凑过来，“你别卖关子了，快讲讲看。”
一旁的金氏虽然没说话，却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眼姜暖，非常好奇。
“你们想知道啊，”姜暖直了直身体，又喝口茶，才转头看向黄小三，一脸感慨，“小三，你福气不错，有这么个岳父护着你，要比别人少走不少弯路。”
“娘，”黄小三急了，“你别老是卖关子，说说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岳父压价，你干啥还为他说话？”
“娘～”谢氏期待地看着姜暖，“儿媳也想知道。”
她现在都感觉在做梦。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娘就赚了八百两银子。
即使给小三消契拿出五百两，还有三百两的银子呢！
三百两雪花银，黄家口没有一家有这么多钱呢。
谢氏已经被银子砸飘了，脑袋晕乎乎的，脚也轻飘飘的，跟泡在酒坛似的。
“行吧，”姜暖笑了笑，我就跟你们说说这里面的门道，给你们长点见识。”
顿了顿，姜暖才开口，“那番讨价还价，看起来是金掌柜压价，其实是双赢！”
“双赢？”黄小三闪了闪眸子，“对两方都有好处？”
“没错，”姜暖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这菜谱的价值，远远不止一千两银子，但，要看在什么地方。
平安县这里，能卖到八百两也多亏了你岳父。”
“那跟岳父压价有什么关系？”黄小三依旧愤愤不平，“若不是他一直压价，娘也不会把价钱抬到八百两。”
黄小三心里，其实有些幸灾乐祸，若不是老狐狸非要压价，也不会多出三百两银子。
“他如果不讨价还价，没法对主家交代，”姜暖轻声解释，“咱们两家的身份在那搁着，他一口答应，即使娘已经看在亲戚面上打了对折，被主家知道后，依旧没法交代。”
“为啥？”谢氏非常不解，“娘，五味楼已经得了便宜，主家为啥还不满意？”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哪怕真的价有所值，也会让人产生怀疑，”姜暖敲了敲桌子，“倘若金掌柜一口答应，主家心里会想，如果他更努力点压价会不会更便宜？然后，他们就会觉得多花银子，感觉亏本！”
“还能这样？”黄小三惊讶地目瞪口呆，“他们怎么这么贪心？”
“不是贪心，”姜暖叹息一声，“这是人性！总是想用更低的本钱得到更多的利益。”
“可是，”黄小三呐呐地说，“咱们后来涨了三百两呢。”
“所以，我才说你岳父人很好啊，”姜暖摊手，“若不是他配合，根本拿不到这三百两的。”
“怎么说，”黄小三感觉自己一向机灵的脑袋不太够用，“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看你岳父一直压价，”姜暖浅笑道，“可他却没反驳娘抬得价钱，其实就在默认。”
正常人，她抬价到六百两的时候，怎么着也会反驳一句。
“还能这样，”黄小三摸了摸鼻子，“娘，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一旁看着，一个得寸进尺，一个寸步不让，压根没发现什么不对。
“你说呢，”姜暖白了儿子一眼，“这种事，经历多了就知道，就跟三辞三让似的，不能明着说。”
“原来这样，”黄小三有些别扭，“这样看，岳父他还算凑合。”
“相公，”金氏嗔怪地看了黄小三一眼，“那是我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