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暖就听到了黄小四的鬼嚎，“娘，我回来了。”
话音落地，黄小四已经咯噔咯噔的跑进院子。
真是风一样的男子，姜暖心里吐槽，脸上却勾出一抹笑，“回来的刚好，等你二哥回来咱们就开饭。”
“娘，”黄小四小心翼翼地看着姜暖，“我能带一个人来咱家吃饭吗？”
“四哥，你要带胖子哥来吃饭？”黄小五的脑袋从姜暖背后钻出来，“胖子哥又没粮了？”
“娘，”黄小四希冀地看着姜暖，“胖子以前经常给我吃的，能不能，让他在咱家吃一顿？”
胖子是他最好的兄弟，又特别讲义气，弄到吃的东西还不忘给他留一份，他有好吃的，也不能忘记他。
“小四，胖子是谁？”姜暖有些迷茫，“咱们黄家口的人吗？”
外号都叫胖子，家里条件应该不会太差，姜暖暗想。
“娘，”黄小五抢着回答，“胖子是九叔家的，九叔和九婶被砸死了，他没有爹娘的。”
“也是可怜，”姜暖脸凝了几分，柔声开口，“你把他带过来吧。”
“娘，你真好，”黄小四听到姜暖答应，兴奋地冲着门外大喊，“胖子，快进来，娘答应了。”
这熊孩子，姜暖气的牙根都咬碎了。
人都带来了还问自己做什么，她还能拦着？
若是自己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人家多伤心。
狠狠地瞪了黄小四一眼，姜暖把视线转向门后，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全身圆鼓鼓的半大孩子从大门后钻出来。
瞬间，姜暖脸色便得惨白。
胖子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抿了抿嘴唇，才小声开口，“五大娘，我还是离开吧。”
“离开？”姜暖跑过去一把抓住他拉过来，“你要去哪？”
“五大娘，”被姜暖抓住，胖子有些不自在，挣了挣，没脱开，“你家里粮食也紧张，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姜暖着急的脸，他心中有些疑惑，五大娘，似乎并没有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添麻烦，”姜暖闭了闭眼，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他鼓成球的肚子，眼眸蕴满后怕，“你这孩子，是不是吃了观音土？”
“你怎么知道？”胖子惊讶地望着姜暖，这事，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哪怕跟自己玩的最好的小四都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娘，观音土是什么？”黄小四疑惑地看着众人，“怎么你们都这么紧张？”
“小四，”黄老大神色复杂地开口，“观音土是要命的东西，只有饿极的人才吃的。”
“要命的东西，”黄小四脸色大变，紧张地抓起姜暖的衣袖，双眸泪汪汪的，“娘，我不要胖子死，你救救他好不好。”
“小四，我没事的，”胖子扯出一个笑，但全身浮肿的他笑起来格外恐怖，“我现在活的好好的，以后也不会有事。”
“娘……”黄小四求助地看向姜暖。
平复一下心神，姜暖才有条不紊地安排，“老大，去取点大丫的小便，越多越好。
老大媳妇，你用精米煮锅粥，记得在粥里加点盐巴。
老二媳妇，你拿二十个铜板换几个鸡蛋，然后把鸡清控在碗里。”
说完这些，姜暖转过头看向胖子，表情严肃又认真，“孩子，你肚子里装了太多观音土，要吐出来才行，只能用尿帮你催吐，你可别怪我。”
“五大娘，我不怪你，”胖子很感激，他能感觉到姜暖的担忧。
他自己的身体多多少少知道些，吃了太多观音土，涨的肚子生疼，饿的都要啃树皮了却塞不了多少进肚里。
他有预感，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当小四让他来家吃肉时他心动了，临死前能吃肉这辈子都值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救。
很快，黄老大端着一个碗回来了，“娘，现在就灌吗？”
“灌，”姜暖狠了狠心，“一直灌下去别停，除非他再也吐不出东西。”
姜暖心里也没底，她只是听说过这个方法，并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大哥，我自己来，我能自己喝。”胖子开口。
“不行，”姜暖想也不想地拒绝，“小四，你扶着点他，等会儿会吐到没力气，老大，你来灌。”
听姜暖说完，两人就行动起来，黄老大拖住胖子的头，一口口灌进去。
刺激的味道从口腔进去胃里，顿时，胖子开始吐起来。
瞬间，令人作呕的味道在院子飘散。
一刻钟后，胖子再也吐不出来东西，肚子也变得扁扁的，姜暖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胖子双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
“把这碗蛋清喝了，然后去洗澡，”姜暖解释，“今儿别回去了，跟小四一个床睡，洗完澡去床上歇着，过会儿给你把粥端过去。”
“五大娘，”胖子双眸氤氲，“谢谢你。”
第15章 心思
他已经好久没感受到这种纯粹的关心，比吃十次肉还让人高兴。
“谢什么，”姜暖有些晕，扶了扶额头，虚弱地开口，“小四，帮小胖洗下澡，先把你的衣服找一身给他穿，回头给你做身新的。”
见状，黄小四有些担心，“娘，你快歇着，我知道的。”
谢氏走过来搀着姜暖，“娘，我先扶你回房休息，这些事儿媳会看着安排，娘且放心。”
“嗯，我回房睡觉，晚饭不用叫我，记得把菜给你爷爷奶奶送去点。”
头越来越重，姜暖的注意力有些涣散，刚躺到床上就闭上双眼，眨眼，厚重而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给姜暖掖好被子，又关紧了窗户，谢氏才轻轻的退出去。
黄老二回来，闻到院子中的酸腐味，嫌弃地别过脸，“大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闻？”
黄老大正在处理地上的脏污，屏紧了呼吸，并没有搭话，直到清理完又洗了洗手才解释：
“九叔家的孩子吃了观音土，肚子肿的老高，娘怕他熬不过去，用法子给他催吐。”
“他吃了观音土？”黄老二面色大惊，“族里不管吗？族里不是每个月都发给他五斤杂粮，他怎么吃观音土？”
“五斤杂粮又怎么样，”黄老大摇摇头，“半大的孩子根本守不住东西。”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黄老二摇摇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大哥，你说六年前那次娘跟着爹走了，咱们会不会跟九叔的儿子一样？”
“应该不会吧，”黄老大也不确定，“没有娘，咱家肯定要过得艰难些，但不至于吃观音土。”
九叔家只有一根独苗，九爷公婆又去的早，没人庇护，咱们家爷爷奶奶健在，大伯又是村长，即使成了孤儿，也没人敢欺负。
但，也仅此而已。
想明白这些，黄老大对姜暖的慕儒又多了几分，警告地看着弟弟，“娘好好的，你可别乱说，话应验了咋办？”
“大哥，”黄老二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了，娘呢？她在哪？我把今天的工钱交给她。”
“明天再给吧，”黄老大解释，“娘今天做饭累了，已经躺床上歇着了。”
“娘居然会做饭，”黄老二有些恍惚，“这还是娘第一次做饭呢。”
“胡说什么，”黄老大瞪了弟弟一眼，“咱娘做饭的手艺一直很好，爷奶都说家里没人比的过她，她身体不好才不能做的。”
说到这，黄老大眼睛闪了闪，“娘还说她身体好多了，结果做顿饭就累倒了。不行，我要跟我媳妇说说，以后好好看着娘，不能再让她干活。”
“大哥，你还没说娘做了什么呢？”看着黄老大即将消失的背影，黄老二高喊。
“自己去厨房看。”须臾，黄老大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黄小四的房间，胖子洗好澡后，两人小声说悄悄话。
“胖子，你有没有感觉好点？”黄小四有些愧疚，“你没吃的怎么不告诉我？”
胖子躺在黄小四的床上，享受的迷起眼，“告诉你干吗？你家的饭都是定量的，你自己都不够吃。”
“那我也不会让你吃观音土，”黄小四有些害怕，抓住胖子的手格外用力，“就差那么一点，你就没命了，若不是娘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难。”
闻言，胖子脸上浮现酸楚，闭了闭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这才算什么，我没房子又没地，等过两年没了族里接济，比这还难。”
自从爹娘去世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苦难，像秋天的苍蝇一样，努力挣扎却看不到希望。
“胖子，你还有我，”黄小四眼睛有些酸，“你放心，兄弟有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我去求娘，让她把你留下来，我把床分给你一半，饭也分给你一半，咱们谁都不用饿死。”
顿了顿，黄小四又接着说，“我娘特别好。她虽然又凶又爱打人骂人，还老是冲我吼让我干活，可她最疼孩子，肯定不会不管你。”
胖子被黄小四描绘的画面摇曳地心神激荡，却依旧坚定地摇摇头，“不用了，五大娘只是族婶，没有理由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