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福只要去做了,他就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感受到天道在中途稍微的一点阻力,胡初七便只做了这么多,这些也够了。
她和天道彼此都心知肚明,也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儿。
于是她就放任那边去作死,去发展自己这边的计划了。
没想到,胡天福这个家伙,还真的是胆大贪婪,不知足,这才几天,就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
果然被抓了,胡初七心道,这次,也该是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等到胡天贵回来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半晌,对陆小蓉说:“我先去派出所接我爹出来。”
陆小蓉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她可以对胡天贵说别管你弟了,他自己做的事儿自己承担。却不能让胡天贵别管胡老爹的死活。
胡天贵苦笑一声,“我有数,你放心吧,胡天福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都是我们一家子给他担着,可他现在犯了法,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承担,我就是想,也没法帮他担,何况——”他看了看正往这边不住瞅的胡初七,和正跟王奶奶慢条斯理的说话的胡永修,“我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顾,他也有自己的家人了,他的事,也早就与我没关系了,我是不会上赶着去给他担责的。我唯一要负责的,只有你们。”
陆小蓉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作为儿媳妇,作为爱人,是不好去说些什么的,只有胡天贵自己想清楚了,他们一家才能安稳的过日子。
她冲胡天贵笑笑,“那你去吧,毕竟这事儿,跟爹也确实没关系。”
胡老爹确实跟这事儿没关系,自从他之前拦了几次胡天福没让他从胡天贵那得到什么好处,胡天福把他也记恨上了,这次自己挣了点钱,也压根没跟胡老爹提过,胡老爹也被瞒着。
但是并不是说他就没事了,谁让他自己惯出来的儿子呢?
胡天贵可以去把他从派出所带出来,也是走正常的流程,去接他一下,但是是不会在答应其他任何事的。
所以,当他在派出所见到一瞬间苍老憔悴了许多的胡老爹,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胡初七也跟着过来了,她是撒泼的过来的,说要是爷爷骂爸爸,她就帮忙。
陆小蓉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
其实,胡初七是担心胡天贵一时心软,又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
到时候,好趁机提醒一下胡天贵。
“爹,你没事吧?”胡天贵对后面送人出来的公安同志道了谢,带着胡老爹往回走。
胡老爹眉头紧锁,脸上似乎一瞬间多了许多的老人斑,他看起来颓废了许多,短短几个钟头的时间,就好像把他之前的精神气儿都给抽走了。
胡初七跟在他身边,看着这人,心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胡老爹现在也是一样。
胡老爹原本想说什么,一低头,对上胡初七澄澈的双眸,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胡天贵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他爹一出来就会让他去把胡天福带出来,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回答,攒了一肚子的话,结果,胡老爹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先回去。
胡天贵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站在派出所门口跟他爹吵起来。
唯独只有胡初七,看出了胡老爹这是已经开始在反省了。
尽管反省的太晚了,可他到底开始清醒了起来。
祖孙三个人慢慢的走回家去,刚到了大院,就看到邓春兰冲了过来。
后面站着邓桂芳还有一脸惊慌失措的猪头脸的胡永成,他被告知自己老爸被派出所抓了,那些西院曾经的小伙伴现在一个一个都反过来,骂他爸是小偷,是强盗,而他,是小偷的儿子,强盗的儿子,将来也会是小偷,是强盗。
胡永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就跟对方打了起来,人家人多势众,他这就是送上去给别人揍的,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胡又又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妈事后回想起来胡又又当初如何撺掇胡天福的,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又打又骂了一顿,要不是外面有人看不过去,毕竟是个小孩子,呵斥了几句,邓桂芳狠狠的把胡又又浑身上下拧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才罢休。
胡又又看着穿着光鲜亮丽,浑身充满了活力,无忧无虑的胡初七,眼底的恶毒已经要溢出来了。
胡初七只是遥遥的朝她那边扫过去一眼,心道,还没胡永成的猪头脸有意思呢,真该叫胡永修回来看看。
邓春兰先是问胡老爹,“老头子,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打你吧,没有逼你认罪吧?”
胡老爹没力气的摆摆手,“回家,回去说。”
邓春兰一看他没什么事,再一看旁边好好站着的胡天贵,眼一瞪,忍不住就脱口而出:“老大,你是怎么当大哥的!你弟弟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站着一动不动,还不赶快去让人把你弟弟放出来,你是不是故意在这里拖着,就等你弟弟被人家屈打成招啊!”
胡天贵看着老太太,刚刚从胡老爹那里放松了一些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闭眼又睁开,看着老太太,认真的说:“妈,第一,老二出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你让我说什么?第二,现在是新社会,公安同志既然抓了他一定是有证据的,不会随便冤枉人。第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说放人就放人,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等着公安给咱们说结果吧。”
说完直接对胡老爹说:“爹,咱们先回家再说,在外面呢。”
胡老爹这一早上,脸早就丢没了,但好歹还是要面子的,点点头,“走吧。”一眼都没看那边邓桂芳三人。
邓桂芳还等着他给自己做主呢,让胡天贵去求人放了胡天福,至少也别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她一听胡老爹这话,像是不打算管了,那还得了,当即就嚷起来:“爹,您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娘三不管了呀!永成和又又才多大,他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一家子以后怎么活啊!”她又上前来,扑通一声就给胡天贵跪下了。
胡天贵往左边一躲,躲开了她,“弟妹,你好好说话。”
“大哥,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永成和又又可是你的亲侄子亲侄女,你忍心看他们以后没有爸爸吗?是,以前你们看不上我们,我们也确实,没你们一家有本事,可咱们说到底是亲骨肉,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她一边哭一边按着永成和胡又又的头让他们给胡天贵磕头。
胡初七眨眨眼,没说话。
胡天贵看着人渐渐围过来,一咬牙,开口:“弟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天福来这里,是我带他来的,我自觉自己做到了一个大哥应尽的责任。我把他招进公司,让他有一份工作,公司还给了他房子住,你们一家人都能在这里住下,他是临时工,我让他努力干活,好好工作,他却三天两头就请假,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去赌钱。”
胡天贵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这些年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了,太沉了,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今天,他也索性都说开了吧。
“他欠了钱,债主却要到我这里来要钱,还要找到我公司去,这些事,一次两次我给他还了,难道我要替他还一辈子债吗?我自己一家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为了也有一双儿女要养活啊。”
“家里,爹妈也是我在管,我发了粮票肉票等等,我们一家省吃俭用,我爱人惦记着家里的两个老人,让我把票寄回去,给他们补身体,最后却都到了你们一家手里,我咬牙认了。我养我爹娘是我的责任,可凭什么我的两个孩子,要省吃俭用养你的两个孩子?”
“爹,娘。”胡天贵看向胡老爹和邓春兰,“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你们,哪怕你们提出在无理的要求,我都忍了。你们一直说我是老大,我应该让着弟弟,我当兵,你们非让我让。我出来工作,你们还让我让。我一直让到现在,可他胡天福都把我的退让用到哪里去了?他好吃懒做,是因为我太忍让了,他得寸进尺,也是因为我的忍让,这是我的错吗?这都是你们的错。”
“如果不是你们一味的迁就他,逼着我让他,忍他,让他总以为不劳而获才是对的,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该做的,都做了。哪怕是不应该我承担的,我也承担了许多。我也是人,我也是你们的亲儿子,难道我就因为比他早出生几年,就活该被当做外人使唤吗?还是说,你们眼里,胡天福才是你们的儿子,胡永成和胡又又才是亲孙子亲孙女。而我就是捡来的,我们永修和初七也是捡来的不成?”
邓春兰嘀咕了一句,“永修是我的乖孙子,我怎么对他不好了。”
“所以永成就可以在学校里肆意污蔑永修的人品,还伙同别人一起欺负他?”胡天贵猛地看向邓春兰,一字一顿的问。
邓春兰跳起来,“谁敢欺负我们永修!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胡天贵动了动嘴,心好累,不知道还该怎么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