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清没有急着煎鸡蛋,而是先炒了大白菜。
贺知非见赵素清烧菜的时候就滴一两滴油,舍不得多放,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妈,你知道一副春联多少钱吗?”既然决定写春联赚钱,那他得先了解下这个时候的春联多少钱一副。
“你说门对子啊。”赵素清一边动作麻利的炒菜,一边说道,“门对子有五分钱的、有一毛钱的、有两毛的钱,最贵的也就五六毛钱吧。”
贺知非听了这个价格后,在心里咂舌,这么便宜的吗?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大米也就几毛钱一斤。
“没有一块以上的春联吗?”
“谁会买这么贵的春联,一块多钱就能买一斤猪肉了。”
贺知非听了后觉得也是:“那年画多少钱一张?”
“年画和门对子差不多,有几分钱的钱,也有几毛钱的。”赵素清说道。
听到赵素清这么说,贺知非心里对春联和年画的价格有了些了解。现在看来,写春联、画年画卖钱,只能赚一点小钱,赚不了大钱。如果想要多赚一点,他亲自写的话,那就赚不了多少。如果去批发春联的话,说不定能薄利多销多赚一些。
等他感冒好了,他去镇上和县城转转,看看春联和年画中卖的最好的是什么样的。再看看,有没有地方批发春联和年画,到时候再拿到镇子上或者村里卖。
第4章 004
在天黑之前,贺文山他们回来了。
今天一早,贺文山带着大儿子他们去镇上卖山芋。好几百斤的山芋,只卖掉了一半,而且价格非常低。
今年不是贺知非他们一家的山芋长得好,而是所有人家的山芋都长得好,收成的特别多。一旦所有人家的山芋多了起来,那么价格自然会非常低。
贺文山也料到今年的山芋会比去年便宜,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便宜。去年的山芋一石能卖到四、五块钱,而今年的山芋一石只能买一块钱。他想着今年的山芋最起码一石能卖两块钱,那么他们家山芋能卖头十块钱,到时候买两斤猪肉,剩下的钱再给孩子们买一些布做衣服,结果今天去卖一天,只能卖到两、三块钱。
赵素清见卖了一天只卖了两、三块钱,还剩下一半没有出去,心情自然是十分沉重的。
贺知是他们几个跟着贺文山去镇上卖山芋,一整天没有吃饭不说,还吹了一天的风,一个个面容疲惫憔悴。
贺知非看到贺文山他们脸上的颓丧,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在后世,一个烤山芋随随便便几块钱,甚至十几块,大家买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而现在一百斤山芋只卖一块钱。
见贺文山他们脸色蜡黄,神色憔悴不堪,嘴唇干裂发白,猜到他们可能没有喝水,连忙去给贺文山倒了一杯茶。
“爸,你们先喝口水。”
贺文山沉默地从二儿子手中接过铁瓷缸,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
贺知非又给哥哥、弟弟、妹妹倒了茶,“先喝口水暖暖身子。”说完,他转头看向赵素清,“妈,家里还有生姜吗?有的话,赶快给爸他们煮一些姜汤。他们今天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不喝姜汤的话,很有可能会感冒。”他刚刚注意到他爸他们几个人的手没有一个是好的,全都长了冻疮。
赵素清听到二儿子这么说,连忙收起沉重的心情,走到灶上切生姜,准备给丈夫他们煮一些姜汤。
“爸、大哥,你们快点坐下来烤火。”贺文山在烧火的时候,特意把烧过的木柴夹到火盆里。他们家这么穷,肯定是买不起碳的,所以用最老的办法,把烧过后的木柴冷却下来当做碳用。这样的“碳”,当然不禁烧,而且也没有真正的碳暖和,但是最起码比木柴禁烧。
等贺文山坐下来后,贺知非把灶洞里的几个山芋给掏了出来。他在烧火的时候,特意丢了几个生山芋在灶洞里烧。上辈子,在很小的时候,他去农村外婆家玩的时候,外婆就是这么烧山芋给他吃的。在灶洞里烧的山芋,比后世用“烤箱”烤出来的山芋还要香,还要好吃的。
他猜到贺文山他们去镇上卖山芋,舍不得买吃的,估计就凑合着吃生山芋填肚子,所以这才给他们烧了几个山芋。这样贺文山他们一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又非常香的山芋。
“二娃子,我不饿,你吃吧。”贺文山舍不得吃烧好的山芋,把山芋递给二儿子。
“爸,我吃过了,还是你吃吧。”贺知非见贺文山这个时候还想着把山芋给他吃,心中一片酸楚。
赵素清切好姜片放进锅里,对丈夫说道:“二娃子吃过了,这是他特意给你们烧的,你们赶快吃吧。”
贺知非点点头说:“爸,你们一天没吃饭,怎么可能不饿,赶快吃吧。”
贺文山听了后,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开始吃烧山芋。
贺知是、贺知黑、贺知白、贺知知四个顾不上说话,低着头急吼吼地吃着香喷喷的烧山芋。
贺文山和赵素清生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贺知是,今年十九岁。二儿子—贺知非,今年十七岁。三儿子贺知黑和四儿子贺知白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五岁。虽然两人是双胞胎,但却是异卵双胞胎,长得并不怎么像。小女儿—贺知知,今年十三岁。
贺知非坐在一旁看着贺文山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烧山芋,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时候,他心里赚钱的想法更加迫切了。
“二哥,还有山芋吗?”贺知白率先吃完山芋,一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贺知非,“我还想再吃一个。”
贺知黑也吃完了,连忙说道:“我也好想再吃一个。”
“没有了。”贺知非见他说这句话时,贺知黑和贺知白的眼睛的光立马暗了下来,黝黑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
“你怎么不多烧几个?”贺知白不满地嘀咕道。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赵素清给骂了:“你还想吃几个,烧给你吃就不错了,你竟然还嫌少。”
贺知白怕赵素清不敢顶嘴,只能小声地说赵素清偏心。
“灶洞不大,一下子不能烧太多山芋,不然烧不熟。”贺知非也想多烧几个山芋,但是烧不了,“四弟,妈在烧饭的时候蒸了不少山芋,你待会可以多吃一些。”
原本犹如霜打茄子的贺知白一听这话,瞬间就满血复活了,“妈,快点吃饭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弄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赵素清嘴上骂着四儿子,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揭开了锅盖。
锅里的香味立马弥漫在整个厨房里,馋得贺知白他们更饿了。
贺知非见贺知白不洗手就要去锅里拿山芋,一把抓住他四弟的手腕,说道:“去洗手。”
贺知白急着要吃蒸山芋,讨好地对贺知非笑了笑:“二哥,我的手是干净的,不用洗。”
贺知非看着贺知白脏兮兮的手,故意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去洗手,不把手洗干净,不许吃饭。”有点洁癖的贺知非是不能忍受人不洗手就吃饭的习惯。
贺知白瞧着贺知非冷下脸,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去洗手了。贺知黑和贺知知也乖巧地去洗手了。
虽然贺知白他们经常抱怨贺文山和赵素清偏心贺知非,但是他们最怕的人并不是贺文山和赵素清,而是贺知非。
在贺知白他们的眼里,他们的二哥读书聪明,以后是要上大学的,到时候就是大人物,要比村长他们还要厉害,这让他们从小就对贺知非充满敬畏。
等贺知白他们洗好手后,贺知非又说道:“你们三个,还有大哥和爸,一定要记得吃饭前要洗手,还有上完厕所要洗手。不洗手的话,容易生病。”这个时候,农村里绝大数的人是不注意卫生的,所以容易生病,也容易被感染。
赵素清附和着贺知非的话说:“二娃子说得对,你们以后吃饭前一定要洗手,不洗手不许吃饭。”
贺知白他们嫌弃洗手太麻烦,还有冬天洗手很冻手,他们不太愿意洗手。再说,他们又不是城里人,搞得这么干净做什么。虽然他们心里不同意,但是他们不敢说出来。
贺知非帮赵素清把锅里蒸的菜端到黑油油的桌子上。他猜想这张桌子的原本颜色绝对不是黑色的,至于桌子上的黑油油的东西……算了,不能太计较。
赵素清烧了三个菜,一盘炒鸡蛋、一盘大白菜、一盘咸鱼。
别以为咸鱼是好菜,在这个时代咸鱼并不是好菜。因为实在是没有肉吃,只好吃咸鱼。还有,舍不得香油和猪油,烧咸鱼的时候就这样干烧,什么都不放,可想而知是什么味道了。再说,在腌制咸鱼的时候,也舍不得多放盐,所以咸鱼还有些臭。
看到炒鸡蛋,贺知黑、贺知白、贺知知三个人的眼睛都冒绿光了,甚至馋得都流口水了。他们很想伸筷子去夹炒鸡蛋,但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知道家里的鸡蛋都是给二哥吃的,他们是没有资格吃的。
别说贺知白他们馋鸡蛋,就连贺文山也馋,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二娃子读书费脑子,家里没有肉吃,只能让二娃子吃点鸡蛋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