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见朱守林脸色沉了下来,自己遇到此事也为难,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道:以后我再也不在外吹埙曲了,徒惹事端。
王伟拱了一下手道:“下官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请教柳大人。”
柳芸回了一礼道:“王公子客气,何事请直说。”
“下官闻柳大人有神侦之名,故前来请教。下官前几日一房妾室沐浴时睡着,在澡盆里淹死了。”
“跟随她的奴仆呢?”
“被下官的妻室叫走。”
柳芸与朱守林对视一眼,王家的这些内宅阴私自己听了适合吗?
柳芸道:“王公子,尊父是刑部尚书,精通刑侦之术,再者这是你的家务事,恐怕问王尚书更为合适一些。”
王伟摆手:“父亲只是管理天下刑法刑案,并不精通刑侦。”
柳芸看了一眼朱守林,见他对自己点头。
柳芸推辞地道:“王公子,此事为王家内宅隐私,本官参与不太合适。”
王伟听此话有些犹豫。小公子道:“此虽是王家内宅之事,但死了一条人命,就不再是私事了。倘若是有人故意行凶,又没拿到凶手,下次恐那人还会行凶。”
王伟点头:“正是如此。”
柳芸看了一眼朱守林,见他面无表情,她无奈地道:“王公子先讲一下事情经过。”
王伟慢慢道来:“十日前,掌灯时分。下官的妾室苗氏沐浴,伺候她的奴仆小青被人叫走,前来之人是下官内人的婢女铃儿。铃儿前来唤小青领月银,取冬衣。小青当时问苗氏去不去,苗氏道:速去速回,明儿夫人事忙,又不得前去打扰。
小青随铃儿前去,来回两盏茶的时辰。待小青取了东西,回到室内时,她看见苗氏沉在水里,气息全无。小青当场吓得大喊大叫,后宅所有的人都赶去围观。下官得到消息立刻前去,当时尸体还有温度,身上无任何痕迹,面容平静,腹部鼓胀。这些现象的确像是洗澡时睡着后淹死在浴桶。”
柳芸问:“那个浴桶有多大?据本官所知,多数的木浴桶坐在里面只能曲着腿,想整个人淹在里面,那人得很瘦小。王公子,你回家寻一名与苗氏一样身段的人,加同样的水,让她坐进去试试,看结果如何。”
大公子与小公子对视了一下,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浴桶并不大,人坐在里面,头肩在木桶的上方,想头靠在木桶的边缘上还有些吃力。
王伟拱手:“柳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看来的确有问题。若是有问题,谁会是嫌疑人?”
“你们觉得谁是?”柳芸想,我又不知道你内宅的那些事,也不认识那些人,我知道是谁?
王伟想了想犹豫地道:“下官的内人有这嫌疑,她……”
小公子打断他的话:“兄长,大嫂断不会如此,她出身名门,如今掌管王家事务,手握妾室奴婢的卖身契。她若想寻一名妾室的错容易得很,何必用杀敌一千自损五百这样的招数。”
王伟皱眉道:“就是苗氏的卖身契她没要到,心怀不满。”
小公子愕然:“兄长,您为何插手后宅之事?”
王伟看了看脸无表情的朱守林与面带好奇的柳芸,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的家事。
朱守林见此淡淡地道:“大门大户都是如此,家丑不可外扬,王公子不想说便不说。”
柳芸点头:“王公子,查一个案子,不只是要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还要知道何人与死者有仇,何人因死者得利。杀一个人,那是一定有原因的,或仇或利或财,若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查起。”
王伟实在不好开口道缘由,更不好当着自己的四妹开口。他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说,伊人已死,查出谁是真凶也活不过来了。
他长叹了口气,想着过几天去庙里为苗氏立块牌,为她点一盏油灯,做场法事,让她早得轮回。
朱守林见他不愿意说,便端了茶。王家两位公子站起来告辞:“两位大人叨扰了半日,改日下官递贴请两位大人去王家作客,再作一述。”
小公子微红着脸小声道:“若再能与柳大人和一曲,此生无憾!”
王公子爱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她自小体弱多病,又很懂事乖巧,从没开口诉过苦,也没讨要过东西。昨日见她与人和了一曲后快乐的样子,王家就决定寻到那人。待一打听和曲的是锦衣卫的柳大人,王尚书有些犹豫了,如今锦衣卫那是近不得远不得。
王公子还是说服了父亲,带妹妹前来见柳大人一面,以尝心愿。
柳芸看了看朱守林面色不悦的样子,对小公子道:“王公子,待有机会吧。”
王家公子告辞,朱守林与柳芸送他们走了几步,叫来陈宁送他们出府。
柳芸见朱守林仍闷闷不乐,她伸手拉着他的手:“哎呀,她是名女子,你吃什么味呢。”
“男的女的都不愿他们知道你的好。”
柳芸噗嗤笑了:“大人希望我是十恶之人,人人讨厌?”
“我不准你对他们好,男的女的都不成。”
“大人,那小姑娘只是追星。”
朱守林拉着她的手往后宅走,他疑惑问:“何为追星?”
柳芸偏着头想了想:“就如陈宁崇拜你一样。他没有大人那么英俊威武,他就羡慕大人,喜欢大人。”
“哼,说了半天还不是喜欢。”
柳芸语塞,古人真是古板得让人头痛。
柳芸摇着他的手道:“大人,我以后不在外吹曲了。”
朱守林脸色缓和了一些:“还是吹吧,咱们出去骑马的时候吹。”
“嗯,好的大人。”
柳芸叹了口气:“大人,王家这个女孩子身体堪忧。”
朱守林看了她一眼:“芸儿如何得知?”
“我母亲是名医、大夫,我没吃过猪肉看过不少猪跑。她这样的情况自小肺部受损,肺为生命最重要的器官,若肺部受损会很影响健康。”
朱守林想到她昨夜说的那些话,心情非常压抑。他问:“她若想恢复,可有办法?”
柳芸偏着头想了一下,要用大量的抗生素治疗,如今这时候明显不可能的事,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将她移到海南生活,就是琼州府,那里气候炎热,空气干燥,体内湿气霉气会消失,她能好转起来。”
朱守林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芸儿,你知道的可真多。”
柳芸冲他一笑:“在大人面前,我是班门弄斧。”
只要是听见柳芸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朱守林就不会追问,他不知道自己若得知她的来历与真相,自己会不会承受得住,自己又将会何去何从?他选择了逃避。
第109章 争宠(二)
三日假期很快过去,柳芸又开始过着早起晚归盼沐休的生活。应天府的冬天特别的阴冷,天气如北方一样冷,室内又不像北方一样烧火炕取暖。人们除了多穿衣服,就是在室内用火炉取暖。
柳芸怕冷,她房间里的火炉从早烧到晚,若不是当差,她都不想出门。一大早,柳芸起身穿着黑色厚棉袍,披着一件灰色披风,手上抱着个小暖炉,脚上穿着双鹿皮小靴,顶着风霜去点卯。
朱守林一直以为她会吃不消这种早起晚归的差事,早晚会萌生出退意。他早在心里想好了,若她不想当差,就让她呆在家写字画画,女子不用为了生活辛苦奔波。
他没想到柳芸能坚持下来,无论什么样的天气,她从没有误过点卯。他心疼她,也佩服她的毅力。
柳芸点卯后坐下喝了一杯热茶,她突然想问肖五,工部那几个人最后是怎么处置的。锦衣卫上下没有人议论此事,连郭捕头都没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她早出晚归很少接触外人,每天呆在一处的朱守林也从不提,像是从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肖大哥,工部那些人最后如何处置的?”
肖五眨着眼,心想主人怎么今儿想着问这事。他支支吾吾地道:“那几人贪太多了,主人,你知道吗?那个姓江的贪了几万两银子还养外室;另一位姓黄的贪了三万两银子又赌又嫖;别一位姓刘的贪了二万两银子还有私生子……”
这时从外走到一位侍卫打扮的人,肖五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迎上前拱手道:“这位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那名侍卫向肖五行礼:“下官王海生是刑部尚书王大人的侍卫,前来请柳大人过王府一趟。”
肖五转头看向柳芸道:“主人,您看?”
王侍卫向柳芸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王大人让下官告之柳大人,王家昨夜又出了命案。王大人想请柳大人去看看。”
柳芸一惊:“又死了一人?这次是谁?”
“是苗姨娘的婢女小青。”
“她是如何死的?”
“投缳自尽。”
柳芸想王尚书叫人来请,自己可得要去王府一趟查案,也不知道大人同不同意。她对王侍卫道:“王侍卫先回府,本官稍后前来王府查看。”
王侍卫行礼转身离开。柳芸叫肖五:“你去看看大人下朝没有,告诉他此事。”
肖五在锦衣卫四处没寻到陈宁与朱大人,他想了想跑了出去,他一路跑到紫禁城大门外,才遇上百官下朝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