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他说做大将军的人不能陪妻儿老小。”
朱守林噗嗤一下笑了:“这个小屁娃懂什么。”
柳芸白他一眼:“可别小看他,人小懂得可多了。夫君继续猜吧。”
“想科举出仕?”
柳芸摇头。
朱守林有些惊讶,他继续猜:“他想经商?”
柳芸见朱守林也猜不着,她得意地道:“咱们儿子可了不起,他要做大儒,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进入国子监做教授。要教出学子,让他们做大将军,做朝廷的大官。哈哈哈……”
朱守林愣了一会也笑了:“咱们儿子如此优秀是夫人教出来的。”他茫然地道:“我有好几年没看见儿子了,恐怕他会忘掉他爹了。”
柳芸笑着道:“那怎么可能,我给他画了你的画像,让他天天在家看他爹。我也给你画他的样子好不好?”
“好好,夫人给我画儿子现在的模样。”朱守林伸手拉着柳芸往书房里走。
二十五年四月底,朱守林被从应天府快马传来的消息震呆了,他久久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柳芸伸出手搂住朱守林的腰:“夫君,咱们赶紧启程吧。”
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太子视察陕西回来后,因风寒病逝,享年三十八岁。内官与侍卫前来报丧的同时,皇上下旨招见朱守林夫妻。
在回应天府的双马车上,朱守林还像是做梦一样不愿相信这件事:“太子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因一场风寒就去了呢。”
柳芸不语,这是她早知道的,又不能说的事件。
“太子这一去,长房危险了。”朱守林轻声道。他心里想着皇子们能臣伏太子,不见得会臣伏太孙。
柳芸想,岂止是太子,不久长房的秦王也会死。她同朱守林心里想的一样,太子的死很不正常。
柳芸猜皇上急着招见自己,恐怕是想让自己查,太子是死于何人之手。
经过十日的长途跋涉,朱守林与柳芸坐着双马车进了应天府城,只见四处挂着白,人人着孝服都在服国丧。
朱守林叹了口气,他与柳芸在马车上也换上了浅色的孝衣。双马车在紫禁城门前停下,朱守林与柳芸下了马车,已有守门侍卫跑进华盖殿去向皇上禀报。
陈公公亲自出来迎接朱守林夫妻,三人相互行礼,陈公公挺直身子用很底的声音对朱守林道:“脾气很大,小心说话。”
朱守林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陈公公先进殿通报:“朱大人与朱夫人在外觐见。”
“传吧。”皇上的声音很低沉,没有过去那么洪亮。
朱守林看了柳芸一眼,柳芸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内。
朱守林与柳芸跪拜了下去:“臣,见过陛下。”
“臣妇见过陛下。”
皇上道:“起来吧。”
皇上打量着朱守林,几年没见,朱守林还是那么精干,只是容貌变苍老了一些,守边很辛苦呀。他转眼看了一下柳芸后大惊,柳氏同他在几年前的宴会上和朝堂上看见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的变华。
皇上见两人身着孝服,他心里又悲痛了起来:“守林,朕没想到太子会早早而去,朕的一片心血全没了,大明的未来……”皇上越说越伤心,用手捂着脸。
朱守林同柳芸也陪着皇上掉着眼泪,陈公公上前劝慰:“陛下,保重龙体。”
皇上将大殿的人全叫退,他给朱守林与柳芸赐了座:“你们长途跋涉十来日,还没回府休息一下,坐下说话。”
朱守林与柳芸斜着身子坐在椅子的一角,他们低着头,等着皇上开口说话。
“守林守边辛苦了,本来朕是打算好将你留给太子,让他封你爵位,招你回来。哪想到……”皇上又哽咽了起来。
朱守林问:“陛下,怎么发生这样的事?”
“朕原想迁都,派太子四下查看地形,此次是太子第二次前往陕西,他想将都还是定在西安。没想到,他从西安出发身体就不好,回到应天府就药石无治。朕心里怀疑是老二所为,柳氏,朕想派你去西安查此案。”
皇上这话一说,朱守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柳芸只要参与进此事,她就活不了啦,毕竟这是皇家的秘密,涉及皇子的皇位之争。
柳芸站起身,她跪了下来:“陛下,臣妾对陛下的悲伤感同身受。陛下差遣臣妾做任何事都会遵命,唯此事,臣妾斗胆劝陛下就此罢了。”
皇上怒了,他拍桌子大吼:“怎么能罢了,朕的太子被人害死了。”
“皇上,您查出来是秦王或者任何一位王爷干的此事,您除了再处死一个儿子和孙子外,太子也活不过来了。”柳芸大着胆子继续劝:“何况此事还不会是秦王所为。太子在秦王的藩地出事,这明显是一石二鸟之计,一出手就是死两嫡子。”
朱守林手上身上全是汗水,他担心皇上出言叫人将柳芸拉出去斩了。
第375章 诺言
听着柳芸不怕死的这一番说词,皇上猛然间醒悟过来:“朕是气糊涂了。也是因为平时里秦王老是惹事,去年他打秦王妃,杀秦王妃的嬷嬷,朕就想废掉秦王的王位。还是太子从中相劝,朕才放他回了藩地。”
柳芸道:“这些皇子中,最不可能杀太子的人就是秦王了。秦王与太子兄弟情深,太子处处护着他,秦王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其实柳芸更多还是知道,秦王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她叹了口气,皇上的宠爱其实就是一把夺命刀,看看鲁王,看看太子,再看看秦王,这是皇上最宠爱的三位儿子,前后都死于了非命。这一定不是巧合,一定是阴谋。
皇上的第三位嫡子朱棡修目美髯,顾盻有威,多智而残暴,他数次以奔马缚人,车裂之。明太祖甚怒,欲废王爵,得兄长太子调护,始得免。这样一个无德之人,就是在死了两位嫡子之后,皇上也不会传位于他。
在柳芸心中有一位嫌疑人,若是皇上名正言顺传位给儿子,在死了两位嫡子后,另一位嫡子无德,最有资格得位的人就是第四子燕王。哪知道皇上宁可至大明王朝于危机中,也要让嫡孙继续继承皇位,他这是在维护着嫡子嫡孙,也是实现他对马皇后的诺言:未来的江山,一定要由身上带着我俩血缘的子孙继承。
皇上也想明白了秦王不可能杀太子,秦王也是别人的目标。他没把握地问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柳芸道:“皇上打下的江山,您想如何就如何。”
皇上长叹一口气:“唉,皇太孙年小,还没学会管理朝政,以后如何控制住手握重兵的老臣?又如何让众皇叔臣服于他?”
朱守林与柳芸没吭声,大家都知道太子死后皇孙所要面临的危险。在位多年的太子都能为人所害死,何况是羽翼未丰的太孙。
皇上自言自语:“朕能活多久?只能护太孙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他看向朱守林:“守林要尽忠太孙,护着他。”
朱守林站起身行礼:“臣永远忠于陛下忠于太孙。”
皇上嗯了一声:“朕是相信你的,也信徐辉祖,只是……”他不信自己的那些儿子,特别是燕王,手握重兵,脾性与自己一样心狠手辣。皇上叹了一口气,当皇上就是要心狠手辣呀,这位置坐着人人都想取尔代之,若不狠,死的就是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跟随自己的那些人。
太孙是太子教养长大,性格温和,心底善良,这是为人最好的品德,但是这是为君王最不应该有的德行。
皇上又叹了口气,他用祖父的心在担忧着长孙的安全,他又对朱守林道:“守林呀,万一,朕说万一有那么一天,太孙面临危险时,你能不能将他救走?”
朱守林惊鄂,但还是承诺:“臣必誓死护住太孙的安危。”
“朕若是杀了燕王会怎样?”皇上轻声问,他是问自己也是在问朱守林。
柳芸低头暗想,皇上若真是杀了燕王,明朝恐怕又是另一个走向。或者是蒙军重入北平引发战乱,或者是文臣操纵年幼的太孙。
朱守林摇头:“北边无燕王守护,蒙古大军会再入北平。”
皇上不甘心:“难道就让他这样狼子野心?”
朱守林与柳芸低头不语,他们知道皇上对燕王起了杀心。
皇上问柳芸:“柳氏,和尚说你与长房有缘,那你来说说,应不应该杀燕王护长房?”
朱守林的汗又在开始冒,他不明白,为何皇上老是问柳芸一些容易招来杀头的话。
柳芸站起身,行了一礼,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臣妾以为不应杀燕王。原因有三:第一,对大明来说最危险的不是燕王,而是蒙古大军。第二,无论是燕王还是长房,他们都是您的儿子。天意已决定了您的哪位儿子能将大明传承下去。第三,陛下龙体安康,能将太孙教成一位合格优秀的帝王。”
柳芸这些话只有前面说的两句是实话,后面的那一句是为了保命说的话。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位皇上活到什么时候,也知道长孙的下场。
皇上看着柳芸,半晌后问:“柳氏长得这么像马皇后,真是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