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三十岁,面容已有了不少皱纹,他还留着山羊胡,更显人年老。同他父亲站在一处,两人很像两兄弟。他听闻柳芸的问话,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出了心里话:“那女人心术不太正,草民同内人说过几次,不要同她来往。可是,内人心底善良,她总是同情成英家贫,时不时接济她。”
柳芸继续问他:“你怎么发现成英心术不正?”
吴老爷细细道来:“草民是做生意之人,这么多年来早就会察言观色。草民早就发现,成英看向我内子时,眼睛充满了嫉妒,但她言语上对内子显得很是小心恭敬。
这种言行不一的恭敬,比表里如一的不敬更为可怕,说明这人阴险有心机会算计。但凡我在生意场上遇到这样的人,都会敬而远之。所以,我不只一次提醒内子,离成英远一些,不要来往过密。
有一次,成英来茶铺,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她言语间说我内子在家还有过相好,那人离开后内子无奈才嫁给了我,其实内子心里一直有那人。草民当时没回答她,只想听她还要说什么话。
成英接着又说,黄家不厚道,本是成家寻的媒人前来吴家说亲,结果被黄家抢了先。若不然,她嫁到吴家如今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当天,我回家就对内子说:不要再同成英来往了。当时内子口头上是答应了我,至于后来有无来往,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一天到晚忙着生意。”
柳芸直接了当地问:“你知不知道成英同吴家管家有私情?”
吴老爷父子闻言都大惊,吴老爷摇头:“不会吧,梁柱有妻室,为人也老实,怎么可能行如此不轨之事?”
“那就问问梁柱。”柳芸看向外面,有两位下人打扮的男子跟着衙役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位男子三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后一位男子二十左右,年轻精干的样子。
两位男子走进来看了一屋的人,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全身像落水鸡一样打着抖的吴月生,他俩人跪下来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柳芸看着三十来岁的男子,见他在看见跪着的吴月生,眼睛转了转,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二十岁的那名男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吴月生,轻轻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柳芸看着三十来岁的男子管家梁柱问:“梁管家,出事那一天,吴月生向你告假回乡了?”
梁柱想了想摇头:“小的不记得有这事。”
二十岁的那名店小二谢南开口道:“小的清楚记得那天吴月生告假回乡,说他姐三十岁生辰。下午时分他从乡下回来后,又出了门,掌灯时分我曾去他屋子里寻他,没有人。”
柳芸问谢南:“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吴月生那天向我假了一纹银子,他说她姐过整生,多送点银子,下个发了月银就还给我,直到……”
“直到现在也没还你,所以你记得这么清楚?”柳芸接过去问他。
谢南点头:“他为了感谢我,从乡下带了一包炒豆子,到店里递给我后就出门了。”
柳芸转头问梁柱:“管家,记起了吴月生在出事那一天向你告假之事了吗?”
“记得了记得了,小的现在才想起有这事。”梁柱赶紧地说道:“他出了门,半夜又潜回来行事,这完全是可能的事。”
柳芸拿出一张证词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夜有至少五个人为吴月生做了证,他在哪里。”
梁柱的脸白了白,柳芸站在他面前又问了一句:“你同成英是相好?”梁柱身子摇了一下,他努力的镇定着:“不是,没有此事。”
柳芸笑了一下:“你越不说实话,越是问题大。梁管家,本官先为你道一下大明律法吧,以下犯上为大逆不道之罪,会被判处凌迟处死。但是,若是交待了为他人主使,从犯罪则会减轻。”
梁柱摇头:“草民没有,什么也不知道。”
柳芸问他:“那我问你,为何吴月生当日向你告了假不在吴家之事,你不曾向官差提起?”
“我,我当时忘掉了。”
郭捕头道:“当时我们去吴家查案时,吴月生的裤子是他寻到的,也是他说裤子是吴月生的,然后我们才去了吴月生的房内,找到了凶器与血衣。”
柳芸哼了一声,她将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吴月生看见了管家同成英私通,管官害怕吴月生将此事说出去,想杀了他灭口。而成英一直嫉妒她的闺蜜黄芳过得比她好,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想出了一箭双雕之计。
管家在吴家进出自由方便,他又是吴家的远方亲戚,所以吴家夫人并不防范他。管家寻借口进了吴妻的主房杀人后,他将从吴月生房里盗出的裤子扔在床上,再将杀人的凶器与血衣放在了吴月生的房内。这让前来查案的官差在吴月生房里查到凶器血衣,就会以为吴月生是凶手,那样就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事实证明,你们的计策的确差一点就成功了。”
众人听了柳芸的推理都目瞪口呆,特别是吴家两父子,他们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大人说的话又很有道理。
梁柱脸色苍白地低头不语,不认罪也不再否认。
吴老爷对梁柱怒目而视:“梁柱,我待你和你的全家不薄,若不是我们吴家助你,你哪有银子娶妻?你父亲生病哪有银两看大夫?你哪能在乡下建上二进的青瓦房?我的夫人待你家也不薄,常给你家妻小送东西,你,你就是如此回报我们?你如此凶残死后也不怕进十八屋地狱永不超生?……”
吴老爷哽咽着骂不下去了,他想到了他夫人惨死的样子,全身赤裸,身中数刀,脸上被划得面目全非。
吴老太爷冲上前对梁柱狠狠踢了几脚:“狼心狗肺的东西。”在他的怒骂下,众人才知道了这两家的关系。
这梁柱是吴老太爷姐姐的孙子,梁家日子过得很贫穷,吴家一直都接济梁家,几十年如一日的拉扯着梁家,希望他们日子过得好起来。可是,最后梁家回报吴家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在吴老太爷痛骂之下,梁柱良知被唤醒,他跪了下来:“舅公,我也是被人利用了,所有的事都是成英的主意也是她所为。”
第312章 妒妇(四)
柳芸听梁柱说事情是成英的主意和所为,她立刻追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梁柱只是从犯。你只需将案发时的所有事说出来,由我们查证后就能定罪。”
吴老太爷也出言威胁:“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会立马在此递状纸,要你梁家赔偿我们吴家丢失的财物,我要将你们梁家倾家荡产,所有的人都流落街头。”
柳芸冲郭捕头示意,郭捕头大声道:“行,吴老太爷,咱们府衙有师爷写状纸,我们会去梁家查抄财产。”
梁柱这下全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我的父母妻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做下了错事。”他说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一年前的一天,成英来吴家,黄氏留下她吃了午食,还包了几件衣服与点心给她带回家。成英出了吴家后就哭着抹眼泪,她这样子刚好被梁柱看见了。
梁柱上前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成英三天两头跑吴家,梁柱同她虽没说太多的话,两人也很熟悉了。所以梁柱见她从吴家哭着离开,便上前问她话。
成英哭泣着说:“我每次来都要看黄氏的脸色,她待我像要饭的一样施舍。”她越说越伤心,哭得更大声了。
梁柱听她这话心有感触,自己同成英也一样,也是在吴家的施舍下生活。他看了看四周没人,就轻轻道:“别在这里哭了,让人看见传话就不好了。”
他见成英哭得可怜,妆容也花成了一团,就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里,打水她洗脸收拾一番。
成英收拾好后,就同梁柱说心里的委屈:“你看我长得比黄氏貌美,人也比她能干,可是,我却过得不如她,还得时不时靠她的施舍过活。你知道吗?本是我嫁入吴家的,被她捷足先登,她嫁得好生活富裕,而我嫁了一位身体有病家境不好的男人,我好苦命。”
梁柱也同她说了自己的委屈:“我还不是一样靠吴家施舍度日。我们都是可怜人呀。”
两人同病相怜,成英主动投怀送抱,拉了梁柱的上床,两人从那日起就有了私情。每次成英来吴家后就会到梁柱房内私会,直到有一天,成英惊慌地来对他道:“不好了,我从你房里出去被吴家的小二吴月生看见了。他会不会同吴家告发我们的事?”
梁柱听了也有些惊慌,他怕被吴家人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会被吴家辞退,那样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就无着落了。
他着急地道:“这可怎么是好?吴家知道了我就得回乡下。”
成英轻轻道:“不如杀了他,这样谁也不知道了。”
梁柱一听要杀人,吓得退了几步:“杀人是死罪。”
“我有办法让人查不出是你所为。”成英胸有成竹地道。
梁柱问:“什么办法?”
成英轻声说:“一箭双雕之计。”她细细同梁柱说起了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