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又说起旧事,周景明低垂目光,叹了声:“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它作甚。如今母后身子已然不如从前爽利,与父皇时有争吵,阿煦又不给她省心,平白憔悴许多。”
“你说她如今后悔吗?”八王爷吸溜了一口茶,“我想她必然是后悔的。”
“后悔?”周景明淡淡睨了八王爷一眼,“如今她的儿子是未来天子,过不了多久她便是当朝太后,万人之上,有何值得她后悔?”
“唉,你究竟是不懂。”八王爷神情怀念,“当年老四出生时她曾来......”
话方说了一半,屋里风风火火踏进一人,穿得难得精神一回,张口便道:“睿伯!我们来了!快来看看我的阿双!”
唐白双的手被景祥紧紧攥着,跟不上他的大步流星在后面走得踉踉跄跄,暗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才不知所措地看着八王爷道:“八王爷好。”
八王爷看向周景煦身旁身量娇小的女子,长得倒是十分标致,模样很乖,只是这身份的确让他有些不满,心道天下长得好看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煦儿怎么就瞧上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
“阿双你可算是来了!”一旁闲坐的契戈终于高兴,拉过唐白双就开始抱怨,“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下了一早上的棋!丢着我不管,我都快无聊透了!”
契戈拿着自己在周景明那儿刚刚焐热的手想给唐白双也捂一捂,却发现人家的手暖烘烘的,比她的还要热乎。
“呀!你们是不是摸手啦?”契戈戏谑的眼神往唐白双和周景煦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下。
这......
唐白双突然觉得头顶冒烟,这是能在长辈面前说的话吗?她有些不敢看八王爷的眼神。
“没有。”唐白双断然否认。
契戈还没转过弯来,或者说是,故意没有转过弯来,“没有你的手怎么是热的?”
“那不是又汤婆吗!”唐白双耳尖发烫,不动声色拍了景祥一巴掌。
“该吃早饭了!”周景煦赶紧道。
这时八王爷才后知后觉,带着几人往膳堂去了。
“阿双!那天你跟我说完,我回去看了好多诗!”契戈悄声跟唐白双咬耳朵。
唐白双点点头,“那你夸他了吗?”
“还没有!我准备今天试试!”
契戈看上去似乎兴味十足,唐白双忍不住想,契戈好像真的很喜欢太子啊,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
想到此,唐白双不由自主看了景祥一眼,没想到景祥也正回过头来看她,深邃的眼眸中溺着一片温柔的笑意,她连忙避开了眼。
八王爷府的早餐非常丰盛,精美的白玉盘里放着新炸的春卷和刚蒸的肉包,还伴着好几个小菜和甜品,汤品正是唐白双喜爱的藕粉圆子,心情顿时快乐了起来。
她刚盛起一个藕粉圆子放进口中,就看见契戈十分主动地给太子夹了一只春卷,嘴里振振有词:“周景明你吃春卷!今日看你真是觉得春色满园关不住,它和你很相配呢!”
唐白双:“......”
一桌人忽然寂静无声,谁也没再去夹菜,下意识等着太子的反应。
周景明一脸莫名地看了契戈一眼,憋了半天,才缓缓道:“太子妃都会念诗了,不错。”
他夸我了!契戈高兴地回头看了唐白双一眼,仿佛在说,好像真的很有用!
唐白双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脸颊,不准备再看那两人的互动了。
视线里推进一个碗,她抬眼一瞧,竟是景祥把他那碗藕粉圆子让给她了,她摇摇头想说不用了,景祥却把头转了过去,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呜呜呜景祥真好!
于是唐白双毫不客气地把那碗藕粉圆子也揽到了自己面前。
然而早宴还在继续,契戈丝毫没有马上消停的意思。
她眼睁睁看着周景明吃完了春卷,又飞速给人夹了只包子,赞道:“周景明!你看这个包子!是不是能让人想起一句专用来形容你的诗?”
周景煦下意识问:“什么诗?”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唐白双被呛了一下,她几乎是极力忍住笑意,飞快地看了眼太子的表情,然而看完更想笑了。
且不说契戈这诗念得对不对,夸人能夸得如此生硬的,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景明终于叹了声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侧身认真看着契戈道:“诗不是这么念的,跟我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契戈跟着喃喃了一声,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周景明双眼含笑,“意思就是,哪怕你不给我念诗,你也是周朝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_(:з」∠)_要小天使亲亲才行
第34章 表亲
许是因为今日出游, 天气特别好。王府修葺得颇为雅致宜人,几乎处处是风景。
即便是冬季,这景致是差了些, 但府中的翠湖还未结冰, 浮着几只毛色雪白的鸭子戏水,瞧着生动。
早膳过后, 唐白双跟着几人在府苑中闲逛,八王爷与太子十分投机, 言言语语间挂念着朝政, 讲深了她甚至有些听不懂,索性扭头去看湖里的鸭子, 图个清静。
倒是契戈,她本以为契戈会比她更加不耐的。
没想到自打太子教她念了句诗, 她就乐呵呵地傻笑了一上午,一开口就是周景明如何如何, 唐白双听得耳朵起茧,索性放空了心思, 不与她附和了。
“周景明好生孝顺啊。”契戈还在念叨个不停,“今日怕是他第一回 没去养心殿拜见周皇了。”
唐白双敷衍地点点头, 眼角余光却瞥见景祥神情严肃, 似乎在和太子说什么话,没说两句, 八王爷就走了。
难道是什么不能叫外人听的话吗?连八王爷都要避讳?
“我让你问的事,如何?”周景煦见八王爷走远了,才问了这么一句。
“未果。”周景明摇了摇头,“李福那老东西,本来就与我不合, 以后也是要跟着去殉葬的,他能帮我注意李全动向?不过我看他面色应是真不知情,不似作假。”
“昨夜我的探子来报,说清铃死了,已是两月前的事。”周景煦下意识往唐白双的方向望了一眼,心底发愁。
“死便死了。”周景明浑不在意,“几个奴才,顶破了天能掀起什么风浪,你把李全斩了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周景煦瞪了太子一眼,“母后前日为何要传唤李全?”
太子不满,“我怎么知道!也许李全的同伙就是母后呢,你亲自去问问?”
兄弟二人间的谈话逐渐变成幼稚的互怼,你来我往拌了几句嘴,就见八王爷从老远又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不耐。
“刚刚是文家来信,说皇后的表妹文若兰要来,好像是在夫家受了委屈,来找皇后哭诉。如此家长里短,也值得专门修书一封给本王过目。”
这文若兰的性子是金陵出了名的蛮横,倒也不说此女有多泼辣,只是不与人讲理,对人时常冷语相讥。
当初出嫁时她便是百般不愿,认为自己天生是做娘娘的命,一心等着皇后表姐一声传唤她就入宫,然而等到二十岁也没等来口谕,递进宫的条子都没了音讯,才死心嫁了人。
娶她的是早些年的一位探花,书卷气息很重,最受不了女人抱怨,偏生文若兰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夫妻嫌隙渐生。后来文若兰又生了个女儿,那探花便毫不犹豫纳了新妾,二人情投意合直接冷落了文若兰。
也是那时,文若兰便十分怨恨她皇后表姐了。
不知这回怎么突然要进宫了,文若兰与那探花郎已两年没说过话了,怎会平白受了委屈。
太子闻言,眼神淡然地瞥了周景煦一眼。
如今算来,文若兰的女儿,该有十六了。
一番闲话后已近午时,太子点名要喝鸭汤,唐白双惋惜地看了那几只雪白的鸭子一眼,心想鸭子还是烤的香。
饭桌上自然而然谈起家事,唐白双静静旁听,才知八王爷这辈子原是从未成亲的,膝下也无儿女,所以太子和景祥会时常来府上探望。
只是多少碍于身份,八王爷与太子多少有些循规蹈矩,与景祥却更为随意,像是一对亲父子。
唐白双忽然想起之前,景祥对她说过他的母亲是健在的,那父亲呢?好像从不曾听他提起,既然景祥是个侍卫,那他的父亲多半也是如此吧。
大户人家规程甚多,一顿饭磨磨唧唧吃下来差不多到了下午,太子借言宫中还有事务处理,几人便回了宫。
唐白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把那新衣服脱下来细心叠好,锁进了柜子。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倒也平顺,唐白双闲来无事,就在御膳房推广了一下奶茶,并在里面加了芋泥进去。
这芋泥并不难做,将芋头去皮蒸熟,放入食臼用杵捣碎,在里面混入牛奶、糖和猪油,调好比例翻炒,等口感厚重些便可。
其实唐白双的本意是做些芋圆,可芋圆的主要材料之一木薯粉,并未在宫里找到。
木薯是春种最佳,需气候温暖,这个条件在北方无法达到,或许在南方能找到木薯。如今有了芋泥替代,唐白双也不想大费周章去找一趟木薯,即便是有那心力要找,也得来年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