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婢求陛下救救奴婢!”
“陛下,奴婢等人只是为了陛下舒心。绝无扰乱国家之意!”
“陛下,奴婢们只能仰仗陛下了。”
……
朱厚照被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伴伴们求饶求得心酸。他开口,发现嗓子里都有些干涩。“朕派人去问刘健,问他们怎么才肯放过朕和你们!”
被派过去的是司礼监的李荣和王岳。李荣二人在弘治朝的时候就和文官接触过,因为他二人平素还算和善,在文官那里的名声比一般内侍的名声要好上许多。
身着绯色太监袍的李荣和王岳到了文渊阁的时候,文渊阁内只有刘健、谢迁、李东阳。
两人拱手道:“见过三位阁老。”
刘健几人扶起了两位司礼太监,却对他们的问好不置可否。一时之间,这间文渊阁的值房就好像是冰窟一样,沉默地好像死寂。
最终,还是王岳打破了沉默。他道:“陛下问,如何才能让平息满朝文武的怒火?”
这是在问,内阁六部,如何才能善罢甘休!
刘健睥睨着王岳和李荣。他怒道:“折子里面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明正典刑,自然是要杀掉祸国奸宦。尤其是刘瑾那厮!”
谢迁不复平素的温和模样,疾声厉色地道:“为了把十常侍的祸患从源头上掐灭,为了保我大明百年基业。必须永除后患!”
李东阳担忧地看了看窗外的白日,然后道:“必须处置违法乱纪的太监。”
李荣和王岳会道谨身殿向皇帝禀告阁臣的意见,朱厚照头疼地厉害。他不想杀掉自己的亲信太监。
于是朱厚照又不断地派遣太监前去内阁谈判。
但是刘健等人要除掉奸宦的意见更加坚定,没有因为皇帝的退让而又任何改变。
王岳向来刚直,朱厚照问他的时候,他只是道:“内阁的意见就是这样。”
因他不说什么软和话,气得朱厚照扔了不知多少个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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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朱厚照此时真的是无计可施, 无可奈何地看着宫殿的枋角和殿内被他搞出来的一片狼藉。
他沉默了良久,才嗓子发涩地对王岳和李荣道:“你们去找几位阁老,就说朕答应他们的要求,处置几位伴伴。朕会把几位伴伴送到南京养老”
他真的不想离开自己的几位伴伴, 但是他太年轻, 根本不懂多少帝王心术。他被内阁六部的手段吓破了胆, 真的以为诸位大臣想要废了他。
就这样吧, 他想。朕妥协了,只要还能让几位伴伴活着就好。
他此时并不知道,废掉一个正统帝王有多难。更何况,现在还有很多人都认为是太监带坏了皇帝。而不是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帝本身的问题。
王岳听了朱厚照的话, 心头一喜。他和李荣直接去内阁转达皇帝的意思。本来以为内阁诸公定是会答应的, 却没想到内阁的几位大人的反应居然那么强烈。
“陛下的意思,是放过刘瑾等人的性命,他会答应把刘瑾几人送走。”
“送到哪里?”谢迁问道。
“南京。”李荣回答道。
谢迁还算平静,但他拒绝地十分干脆:“不行。”
“一定要杀了这些奸宦, 这没的商量!”刘健却是直接拍桌子占了起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留下了这几人的命, 以后必然贻患无穷。
王岳和李荣走了后,刘健几人吩咐属吏去叫六部九卿过来, 前来共同议事。商量这之后该怎么办。
刘健看到了王岳眼中对刘瑾的厌恶和勃勃野心,叫住了他。在他耳边附语了几句, 然后才回到屋内。
王岳回到谨身殿的时候,对皇帝传达道:“内阁的几位阁老说,必须杀了刘掌印等几人。他们不会退步。”
朱厚照被气得不行,他怒道:“朕已经退步到了如此地步,他们还想要朕怎样?!”
王岳道:“奴婢不知, 但是几位阁老的意思,是一定要掌印几人的命的。”
朱厚照锤了捶桌子,拳头都捶的有些红。殿内的内侍都上前阻止他,请他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心里烦得很,直接把众人挥开。过儿一会儿,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对王岳道:“去告诉几位阁老,朕的几位伴伴必须活着。”
文渊阁
王岳传达过皇帝的话后就走了,在他走后,文渊阁内一片议论之声。
“必须处死这些太监!”吏部的一位侍郎道。“我们和陛下说的就是处死,而不是处置就可以。”
刘健道:“对,必须处死。刘瑾此人,有如张让。若不除掉,总有他重新起复的那一天。”
“奸宦必须全部除掉。”
“必须杀掉他们!”
……
而这时,谢棠清朗的声音显得格外地与众不同。
他道:“诸公,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诛除首恶刘瑾,再除掉一些余恶,以及刘瑾在朝中的党羽。为何要杀死所有的掌权太监?”
“太监哪里有好人?都一样的肮脏龌龊,怎么不能全部杀掉?”礼部左侍郎直接上前去质问他。
“你敢说成祖朝三宝太监没有功绩?你敢说怀恩大伴不忠君爱国?你敢说何鼎不够铁骨铮铮?”
谢棠的质问一下子让对方哑口无言。
上面这三人的功绩忠直,满朝文武能够做到的都是少数。
“张永当日被陛下命令处理户部奏折,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没有一丝一毫越线。监军三大营,纵然无功,却也无过。”谢棠面无表情地道:“高凤主持陛下大婚,勤勤恳恳。虽有小过,却也劳苦功高。”
“在坐的各位大人,多少人收过炭耗冰敬?没道理国朝的官员可以和光同尘,太监却要按着《皇明祖训》处置。”
“我户部了无损伤,运转正常。没有被奸宦干扰,是张永的功劳。”谢棠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他们现在没有贪赃枉法,引诱君上。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那位左侍郎道。“当年王振在教导还是太子的英宗皇帝的时候,也是一副温文形象!更何况那些没根的东西!”
谢棠听了他的话,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他直接起身问他道:“那么大人的意思是,只要你认为对方可能会犯错,就要被抓起来杀头了?那我看日后可能湖贪污受贿,那么现在就可以把大人送到诏狱了吗?”
谢迁道:“棠儿!”
谢棠知道谢迁有让他给这位礼部左侍郎道歉的意思,但他却没有。他对谢迁道:“祖父,您曾教导过我。听圣人之道,习千古之学。要平等爱世人,平等待人人。难道太监不是人吗?就可以任人侮辱,无视功绩。”
他不想让张永死,因为他和张永结盟的缘故。张永还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反而因为替他说话,得罪了刘瑾。他哪里能够任由他去死。
“况且。没有刘瑾之后就不会有下一个刘瑾吗?”谢棠问道。“除此之外,现在陛下给出的条件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若是陛下要乾坤独断,一定要保这些太监。那么我们又该如何?”
那左侍郎却不依不饶:“你谢伯安是要保太监,要和六部九卿作对吗?”
谢棠也不多言,只是看着在坐的众人。众人见他不言语,有人指责他,有人劝告他,也不乏有人为他说话。
见众人吵做一团,李东阳道:“伯安说的也没有错。我也认为,只要诛除首恶,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文渊阁内有人听到李东阳的话,竟是看着李东阳平素脾气好,直冲冲地质问道:“你李西涯为了保学生,竟是连道理都不讲了吗?”
谢棠冷声道:“我老师怎么不讲道理了?石大人,你是刘瑾的走狗就讲道理了?”
那个质问李东阳的人,正是他派人跟着刑给事中时发现的拜在了刘瑾门下的走狗文人。
居然还有脸来质问他的老师。
“你凭什么狗血喷人?”那位石大人道。
“正月初九,你去了仁清巷。”谢棠的话如同惊雷一样炸在那位石大人的脑袋里,让他回不过神来。而谢棠说完了后,直接拂袖而去。
既然没人愿意听他的话,他还不如归去。
谢棠离去,在坐的人中竟然有四、五个年轻官员竟是直接跟着跑了出去。
屋内的一些和谢棠争执甚至骂了他的老大人脸色说不上好看,这谢伯安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然有这么亲近、只跟着他的追随者了吗?
牟府
“还要劳烦大人。”谢棠道。“若是张伴伴真的遭遇不测,还请大人救得伴伴一命。”
伪造的文书、户籍以及在江南的田庄都已经准备好。若是张永真的被下令处死,自然可通过牟斌的路子金蝉脱壳。
“大人帮了我这次,我欠指挥使一个人情。”谢棠捧着茶杯,轻声道。
牟斌笑道:“谢小侍郎不欠我的人情。”他道:“此次帮忙,就算是我还你当年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