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道明这是在做什么?京中阁老难道有意栽培自己的小弟子成为接班人?”
“不会吧?这可是谢家的宗子!以谢家在江南世家的地位,这位小谢大人日后应是江南的执牛耳者,怎么会成为湖广的领头羊?”
“怎么不可能了,这位那么得陛下重用,又是李阁老的关门弟子,人家还为太子讲学。最重要的是,京中阁老府上大公子病逝,那位小公子……”
“有什么不敢说的?分明是李家族内贪图阁老的势力硬塞过去的。阁老的嫡子去了,可人家还有一位庶公子啊。阁老的族中,未免有些吃相难看。”
“也是,要是我。我也传给弟子。至少感情深厚,值得信赖。总比一个半路过继过来的强。更何况,就算不论感情,只论利益。这位谢小公子为了名声也会善待老阁老的庶公子。总比让儿子在继子的眼皮子底下受欺负强。”
“若兄台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位谢小大人当真是因缘际会了。”
“所以说人家的运气就是好!不过他本人也是有本事。当年他才十三岁,就敢拿着匕首抵着人家鞑靼大汗谈判。给自己挣了一个金紫光禄大夫。”
谢棠此时笑着和湖广承宣布政使章山说话,此时他是以李东阳的继承人和谢家宗子的身份来和众人说话,且今日的宴会是私人宴会,自然不用他来向上官行礼。
“章使司的五言诗写的极好。”谢棠道。“棠曾经拜读过,深得我师西涯公三味。”
这位湖广承宣布政使章山是李东阳的粉丝,痴迷西涯公的诗画十余载。家里奴仆人人会背西涯诗,座下弟子人人会写茶陵体。你若是见他不知带什么礼物好,就去市面上买李东阳的真迹就好了。他绝对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因此谢棠这位李东阳的关门弟子很得章山的欣赏,他拉着谢棠听他讲西涯公的日常,真的是十分欢喜。
“不过是无知妄子,仗着父祖的威名在这里抖威风。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湖并非李家一人之天下,就像你可以说谢家是余姚郡望,但你不能说江浙的世家就都听谢家的一样。更何况李家祖上搬到京城,在余姚,虽然有门生故旧,却绝没有经营成铁板一块。
只说湘地的施家,陈家,杨家;鄂地的宁家,南家,林家。就都可以和李家大小声。
李家如今虽然有一位阁老,但终究根基不深。让人想要取代他的地位。
此时说话的就是武昌楚家的六爷,这位是杨家的女婿。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位也是一个出名人物,弹得一手好琵琶。如今在布政使司主管漕粮,官职已经做到了五品。
除此之外,他还是宁家家主的关门弟子。谢棠以李东阳的关门弟子,未来李系的继承人的身份举办宴会。几家家主可以不卖他的面子,但各家的小辈和门生却不能那么不通俗务。在这等不打紧的地方和人家结仇,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湖广与江浙同属南方,谢棠是谢家宗子。若是今日碍了对方的眼,他日被调任江南,只怕有无数的小鞋等着给自己穿。
楚英的师兄宁远看自家师弟还是那么一个暴躁的性子,不禁头大。他扯了扯楚英的袖子道:“师弟慎言。”
楚英瞪了一眼宁远,最后还是闭嘴了。他知道这样对自己不好,可是他就是不喜欢这为所谓的谢小公子。在那里言笑晏晏的游走八方,一看就是一个笑面虎,让他心生千般不喜。更何况文人相轻,他就不喜欢被被人说自己远不如这为李宾之的弟子。
楚英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能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的位置,就已经能够说明他的心计谋算和能力。
此时他看着这觥筹交错,满座喧哗。总觉得心里不安。这谢伯安一到茶陵,就这么大的架势。让他总觉得这背后有阴谋,绝不是只是简简单单地和李系门生故旧与湖广高官见面这么简单。
他喝了一杯酒,暗自想,就让他看看,这位被捧得神乎其神的谢公子,会唱一出什么样子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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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武昌知府冯大人到。”
谢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前去迎接冯散宜, 让一直没有听到京城里消息而惴惴不安的冯散宜一下子就定了心。
如果皇帝不想处死李东阳,只是施加小惩的话。那么如今知道他冯散宜给皇帝上疏弹劾李东阳勾结外藩的谢棠,绝不会给自己一点好声色。如果皇帝要处死李东阳的话, 谢棠受到牵连, 此次根本不会有机会做湖广学政!
冯散宜看到谢棠现在这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暗喜。冯散宜根据谢棠的表现猜测, 皇帝可能已经把自己递上去的奏折留中,一点儿消息都没露出去。
若是这样,陛下定然是已经对李东阳的忠诚产生了疑心, 那么他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师弟好,师弟如今出京来做学政。只怕回京之后就又要升一升了!”冯散宜和谢棠说着客套话, 谢棠忍着恶心回他到:“冯大人真是过奖。”
真是让人觉得作呕!当年他冯散宜连书都读不起。要没有老师, 他也就是一个家里老娘都快要饿死的那种莽莽匹夫、一辈子的田舍郎!
老师资助他在书院里读完了书。他冯散宜进京会试的时候也是客居在老师家。考中后拜了老师为师, 老师对他也是十分照顾。要不然凭借他冯散宜一个寒门子弟,殿试成绩也就将将的二甲靠后。怎么可能爬地那么快,现在有这么好的前程?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章山布政使的话还在谢棠耳边环绕。“谢小大人, 你知道吗?武昌知府的妹妹居然和施家公子定了亲。听我夫人讲,这还是冯大人的续弦陈氏介绍的姻缘。这陈氏的娘家就是湖广有名的陈家了。陈家和施家是几辈子的老亲。冯大人不是西涯公的弟子吗?怎么和这两家搭上话了?”
呵, 这自然是因为人家攀了高枝,看不起李家门墙了!
谢棠心里恼恨,表面上却笑意盈盈。他对冯散宜道:“不求升不升官, 只愿为国家选出一些良才美玉。”
冯散宜道:“师弟果然忧国忧民, 心怀天下。”心里却在暗骂, 装什么心怀苍生?他就不信,对方不愿意升官发财?天下老鸹一般黑,不过是他谢伯安伪装的好罢了。
冯散宜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若是他弹劾李东阳的折子被留中了,谢棠不知道他已经背叛了李门。他现在和谢伯安打好关系, 在此科乡试里捞到一些好处,那岂不是一本万利?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热烈了一些:“等到师弟道武昌赴任的时候,师兄一定扫榻相待。”
这时,李家老宅的仆人前来道:“大人,楚王世子前来赴宴。”
谢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冯散宜,然后笑道:“伯安等着师兄招待的酒,但现在,伯安要去招待楚王世子了。”
冯散宜被谢棠的那一眼看的发毛,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他那封折子,对方到底知不知情?
笙歌满院,金觥玉盏。整个湖广有名的乐师、舞女和戏班都被请到了安平巷。
楚王世子见到谢棠穿过繁华过来,身上不沾染一丝尘埃。不由感叹,果然是风流俊秀的人物。
“楚王世子。”
“谢大人。”
两人同时向对方问好,最后不由自主地都笑了。
“臣见了殿下,着实一见如故。不如殿下留下来小住几天。初三臣就要去武昌点卯,到时候世子可以和臣一起回王府。”
谢棠笑着引楚王世子往院内走,口里说着邀请的话。
“好。”楚王世子想了想那一封由眼前这位公子给自家父亲送去的信,轻声应道。
这一场宴会的气氛已经十分热烈了,在楚王世子到来后更是到达了高潮。
谢棠八面玲珑地招待着各路客人,席间妙语连珠、姿态风流。给湖广官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系的人大多数对他的观感很不错,毕竟这位一路官运亨通。有他引领湖广,总比交给庸碌败子把李系搞得支离破碎强得多。
但是世间之事不总是一帆风顺的。李系还有一部分官员不大想由谢棠来接李东阳的班。原因很简单,谢棠是谢家宗子。他们怕若是由谢棠接任李系领头人,他未来难免更看重自家根基,而轻视他们湖广一系。这是他们不得不担忧的问题。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谢棠邀请楚王世子一起前去垂钓。
泛舟湖上,煎一盏茶。两个人拿着钓竿,戴着斗笠,坐在在小船上钓鱼。
湖上四通八达,在这个地方谈事情最是让人放心。没有任何地方让偷听的人掩藏。
谢棠钓上来一条锦鲤,然后把怀中的折子拿出来给楚王世子。他道:“殿下,且看看吧。”
楚王世子放下钓竿,接过那折子。随着时间流逝,他越看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质疑道:“我家父王,忠心耿耿,尽心王事。何时与李老大人通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