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其他地方进行边贸视为走私,罪同通敌。”
“坊市商户和以银钱请边军护卫。包括走商之时亦允。”
“现在竞价,一亩地十两银。价高者得。”
若开边贸,坊市所在地带定会逐渐人丁兴旺。到时候就会形成市镇。有了人流,就有了利益。更何况,边贸所得的利润本来就称得上暴利。
这些大商人对这位年轻的官员印象颇深,年纪轻轻,对人春风和煦。几句浅淡言语,就让他们一个个心甘情愿地掏钱。言辞处世皆老辣,不可小觑。
“今日之事已毕。”谢棠把卖地契的银票收好。笑道:“伯安在太白楼订下了酒席,今日与诸君谈笑甚乐。当浮一大白。”
众位大商人都有意奉承这位御前的红人:“谢大人客气,当是吾辈小民敬大人才对。”
饶是弘治帝有过猜测,也没想到过谢棠这次竟然能给他赚来这么多的银子。
小小的酸枝枣木的盒子里装着三百万两银票,每年去除朝廷开支后库存余留下来的银子也就三百万两。这还是韩文精打细算,他这个皇帝克勤克俭的缘故。这谢伯安莫不是财神转世吧?
“怀恩。”弘治帝叫着这位司礼监大太监的名字道:“拟旨,翰林院修撰谢棠,聪敏慧达,忠于王事。克勤克俭,一心为公。屡出奇迹,充实国库内帑。着右迁翰林院侍读学士。赐船引五,地契五。玉器若干。”
怀恩按照吩咐写好圣旨,盖好金印后听到弘治帝对御用监的掌印太监道:“内库有一匣子蓝田玉,还有几个玉瓶,一套玉盏。都赏给谢伯安。朕记得还有几对成化年间制造的玉如意,也拿一对赏给谢学士。”
如意,如意。这对如意,便是那谢伯安办差办得好,如了陛下的心意。
谢棠升了侍读学士后,每月在翰林院里还是待不了几天。他那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的职位一直没被撤下去。皇帝好像是忘了似的,只是留他在暖阁里写诏书。
写了几个月的诏书,抄了几个月的折子后,弘治帝开始让他侍候笔墨。每天听那些尚书,勋贵,御史,阁臣奏请国事,谢棠都听得心惊。
而当弘治帝时不时地问他对于国事的看法时,他更是如芒在背。不过这些天虽然每天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但他的政治素养却在飞速进步。他逐渐了解六部官员任命的制衡,各地的官员分布。世家与寒门的对立。对于这朝上的对立与制衡看的更加清楚明白。他知晓如何处理政事才能够让利益最大化。抄写弘治帝的草批对他而言,很有意义。
弘治十七年春,各地的商户终于把宝船建立完毕。大明水师已经整装待发。大明的官员也已经准备好出海寻找良种。大明的商人准备了满船的货物去寻求商机。大明的朝廷拿出无数丝绸瓷器去换回番邦大陆的金银来充实国库。
希望的白帆即将远航,胜利的果实很快就会被这些或忠心耿耿或野心勃勃的人从海外之地带回华夏大陆。
而在大明船队的船只启航的时候,谢棠终于通过了弘治帝的考验,。从谨身殿回到了翰林院。结果他还没有离开谨身殿几天,皇帝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
——去弘文馆给太子讲《资治通鉴》。
第64章
谢棠这次回到翰林院后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
不过这也正常, 自己得了皇帝的赏识,又去给太子讲书。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看自己不顺眼也正常。
如今他在翰林院,唯有李廷相和韩涛以及几个出身余姚的翰林官和他讲话。他们这一科朝考考进翰林院庶吉士都被其他的翰林官拉拢走了。平素这些人就把谢棠当做空气。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人, 想要和谢棠卖好, 想要借他做一条青云路。谢棠也不过是以礼数相待罢了,并不青眼相加。
如此数日,这些排挤谢棠的人看着对方好似什么也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倒是愈加烦闷。
反倒是这位被排挤的正主儿, 不给他安排御前轮值他就安安分分地写话本子或是给太子备课。给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修书抄撰的活儿干,他也就自己把自己该干的干了, 剩下的都扔给属官。
若是属官听了别人的针对他、不干活。他就拎着那些公务的册子, 扯着属官一起去见掌院学士去告状。掌院学士狠狠地发作了那属官一通。从掌院学士那里出来后, 他还笑眯眯地拍了拍那属官的肩膀,看不出有一丝气恼。
到了最后,反而是这些排挤他的人撑不住了。本来这样的事,那些侍讲学士和许多侍读学士都是不屑参与的。来做这件事的也无非是几个不得志的侍读、一些年轻的修撰、编修和庶吉士。
如今谢棠这般油盐不进, 八风不动。反而显得他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而且对方是眼见的前途远大, 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
不过人哪里有不记仇的,谢棠又不是圣人。谢棠不在意,不代表他不讨厌。
弘文馆
今天轮到谢棠轮值弘文馆, 给太子讲学。
谢棠今日给太子讲的是《资治通鉴》里的《宋书》。
这个宋是南朝宋, 而非赵宋。谢棠今日正讲到宋废帝刘子业故事。
“刘子业荒淫无道, 终见弃于群臣。所谓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就是这个道理。”
谢棠对年轻的太子道:“刘子业不施仁德,残酷冷血,暴戾恣睢。心中只有一人之安乐, 身为君父,全无安天下之心。可谓昏君也。”
“殿下乃陛下独子,正位东宫。为国本也,当引以为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太宗所言,绝非虚也。”
朱厚照道:“先生,宋书里言湘中之事。当何解?”
谢棠道:“殿下,湘中流言乃是人为,并非天意。然刘子业手段狠辣,不留宗室情面,而行桀纣之事。故不可取。”
谢棠的意思很清楚,有藩王想要叛乱,必须镇压。只是手段不能像刘子业一样,不彰仁德,只显暴戾。侮辱叔父,小人之为。所行之事根本展现不出一国之君的气度,反而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殿下,刘子业改铸二铢钱,允许百姓铸钱。这是动摇国家根基和朝廷集权行为。百姓苦而豪族得志,这是祸国之为。”
朱厚照道:“先生,孤懂了。”
谢棠笑道:“殿下知道臣就放心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更漏,然后道:“殿下,午时了,臣也该退下了。请殿下回慈庆宫用膳。”
朱厚照道:“先生和孤一起用!今日孤命膳房做了什锦白菜心。先生定会喜欢。”
还没等谢棠推辞,朱厚照就兴冲冲地抓着谢棠的胳膊去慈庆宫了。
到了慈庆宫,谢棠和朱厚照吃完午膳。那味朱厚照特意要的什锦白菜心果然味美。朱厚照说要去午休,谢棠道好,然后敛裾退下,往翰林院的值房走去。
在慈庆宫里他一直挂着笑容,无论是太子还是内侍都看不出来他的异样来。他素来谨慎,直到翰林院自己的值房里,他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
慈庆宫里宫外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太子在弘治十二年的时候私自出宫,就遇到过危险。现在又是谁在教唆太子出宫嘻乐?!
要知道,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若是太子出了问题,天下都会动荡。
只是这事他不能自己去和陛下禀告。太子的老师有好几个,而他的资历最浅。在几个夫子中得到太子的青眼还是因为几年前偶然间救了太子的恩情。
弘文馆轮值的其他几位夫子都在詹士府待过,从皇太子出阁读书的时候就跟着太子,和太子感情十分深厚。若非有前事,哪里有他出头的机会?
而这宫外之物,杨廷和、刘健等教导太子的老师没有向陛下禀告,显然是在他们进到慈庆宫之前就处理好了。而自己这次能够见到这些东西,他猜测也是因为太子请自己去慈庆宫用膳是一时兴起,因此慈庆宫内侍没有提前收好。
若是他执意今日去向弘治帝禀告,只怕会失去太子的亲近信任。
今日太子宫里没有提前把宫外的东西收拾好,因此引诱太子出宫的内侍定然惴惴不安。现在宫中定有他派出的眼线。此时他去见弘治帝,那个内侍定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不知他会在太子面前说出怎样的谗言。
汉朝的张让等人的例子还在史书上写着,他绝对不敢小看对方挑拨离间的本事。
可是这件事情,不去处理又真的让他寝食难安,辗转难眠。
他沉吟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回府后,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自家小厮,然后道:“把这封信送到怀大伴府上。”
怀恩扶持当年的弘治帝登上皇位,在万妃的掌控下护住弘治帝的性命。极其得弘治帝的信重和尊敬。
最重要的是,这位大伴的干儿子是东厂厂公。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东厂番子发现太子私自出宫,为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把消息告知给了陛下。这一切,都不会引人怀疑。
更何况,这位怀恩怀大伴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会在最近把太子出宫的这件事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