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谁会去认认真真办差?还会有谁去勤勤恳恳科举?大家都去讨陛下的喜欢去就好了?但是国朝养士,又不是为了养一些会说好听话的小人的。
因此廷推才逐渐成为了默认的程序。不经过廷推的不能入阁也成为了大家心中的潜规则。
若是由中旨入阁,是要被天下文人骂做没有脊梁,为了富贵不要廉耻的!
沈玉决定不要这份廉耻脸面了。
旁人骂他,不痛不痒。要是能入阁当了首辅,到时候奉承他的大有人在!他又何必去在意那些腐儒的声音?
沈玉准备了黄金千两,珍玩数件。去见了钱宁和那位被皇帝倚重的国师。
“大人,我只求为陛下分忧。”沈玉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对钱宁说道。“国朝臣子以国本要挟君上,其心可诛!”他把那装满金银珍玩的盒子奉上,继续道:“若我执掌朝政,一定会让陛下所有的心愿都能得偿。为陛下靖清前进的路,除去所有陛下和大人不喜的小人。”
钱宁的眼睛闪了闪。这金银他虽喜欢,但是就凭这千两黄金还真的不足以打动他钱宁。真正打动他的是那句话——除去大人不喜的小人。
在朝堂上有一位听从自己的话的内阁首辅,还是很让人向往的。有这样的一个傀儡在,他排除异己也会方便许多。
只是......养虎为患,他要看好了眼前人。要不然被人反噬,也够他钱宁受的。
这人能找到他的头上来,就知道这人野心勃勃,寡廉鲜耻。要是不能为我所控的话......钱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就只能为我所杀。
沈玉看着钱宁慢悠悠地喝着茶,心里焦急。面上却仍旧是恭恭敬敬地。此时钱府的这一次书房里面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沉寂让沈玉的心中没底,渐渐地有些心烦气躁。却在这时,钱宁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出来。他对沈玉道:“我帮沈大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怎么才能够相信沈大人的忠心?”
沈玉听了一喜,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我听闻文北词曾拜谢伯安为义父,对其忠心耿耿。今日沈玉不知如何证明忠心。故拾人牙慧,请求钱大人收我为义子。”
钱宁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他拍了拍沈玉的脸,然后道:“好,我明日带你去见国师。然后和国师一起把你引荐给陛下。”沈玉的脸上泛起了激动的潮红,而钱宁则是起身,声音冷漠地道:“你也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记住自己要忠心的人,究竟是谁!”
沈玉脊背发凉,但是心头火热压下了那股子因钱宁的视线导致的阴冷之感。他激动地保证道:“儿子定会对义父忠心。”
钱宁很快就搭上了那位国师。国师在得到了沈玉奉上的大笔金银之后,立刻答应了为沈玉美言。在有一日朱厚照用了丹药后,钱宁突然道:“陛下,如今朝中风云突起。杨大人走了之后,内阁首辅之位被空置,颇为不美。”
朱厚照眼神冷漠地看向钱宁:“是谁给了你好处?”
钱宁心头大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听了都觉得疼到至极。钱宁悲声道:“宁借义父进。义父乃中官出身,宁因此为人不耻,被人批为不义下贱之流。命之所依,唯有陛下。如今朝堂文武以国本挟持陛下。若首辅为重臣,必然与诸位大臣同行,巩固自己的权位名声。但若是由陛下扶上去的大臣,中旨入阁,出身不正。必然只能依靠陛下。到了那时,便由此子为陛下之刀。朝廷诸公不齿此子为人,此子则必然全心全意为陛下办事。”
“臣虽然收了沈玉的礼物。然而这些年下来,臣岂会贪图沈玉的那些许银钱?不过是想着陛下,才应允了他的请求。”
朱厚照看着钱宁,钱宁眼中却不见多少慌乱。
他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上面的理由只是他要推沈玉入阁的一小部分因由而已。他身为武官,又是锦衣卫,自然入不了阁。但是入不了也挡不了他争夺权势的路。他在内阁里面安置沈玉这个傀儡为他张目,也算是心愿得偿。
国师奉上丹药后没有走,他看着朱厚照面色微霁,于是道:“沈玉大人贫道也是见过的,是太微东藩的命格。”
太微东藩,乃是执相之星。
“朕知道了。”朱厚照道。“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钱宁和国师离去,朱厚照对着那片玉色的帘子道:“出来吧。”
身着绣着白鹤的红色宽袍,头戴红玉发冠的俊秀男子从那帘子后走出来。他瞟到皇帝的脸上已经有了三分意动,心中想着自己一会儿应该如何答话才能让皇帝不对他起丝毫怀疑。手上却是麻利地冲好了一盏清茶,递到了朱厚照的手边。
果然,皇帝的声音在谨身殿内响起:“锦城,你怎么看钱宁所说的?”
杜锦城拿着茶壶的手略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茶壶放到了桌上。张口道:“钱大人的确是心中念着陛下的。但是......”
第190章
但是什么
朱厚照看向了施施然地杜锦城:“你不用忌讳什么, 直接说。”
杜锦城走过去,坐在未厚照身旁的锦凳之上。坐下后,他继续道:“我知道陛下也很忧心国本之事, 钱大人所说的筹谋正是说中了陛下的心事。但是现在杨、谢、任、梁诸公都想要这个位置,要是陛下不管不顾把沈大人一个都察院的右都御史扶到众人之上。那时候满朝都会对您不满。”
“要知道, 当初楚大人尚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的主官。所求不过一个排在最后的阁臣之位。尚有那么多的人为之不满。”
“钱大人的确是念着陛下,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杜锦城没有说钱宁的私心是什么, 但是朱厚照知道杜锦城的未尽之意。
钱宁固然有为皇帝解忧的意思, 但是私心里面最想的还是想要有一个身在内阁的盟友。
要是那个盟友能做上内阁首辅, 还能为他所控。那就是再好不过的美事了。
“储位空悬, 流言纷纷。若是陛下一意孤行, 恐怕会有难料之结果。”
什么结果
杜锦城虽然因为担心皇帝迁怒而没有说出口, 但是朱厚照对杜锦城话里的未尽之意清清楚楚。
现在全天下都怀疑您生不出孩子, 您又不过继宗室子做储君。如今您要是真的把满朝大臣都得罪尽了, 说不定他们真的会一了百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皇帝无道又无储。诸公行伊尹之权,代先帝为天下择主。
朱厚照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杜锦城道:“我知道了,你回府吧。”
杜棉城恭谨地告别, 而朱厚照则是立刻让身边的太监去召来几个锦衣卫来。
“跟着杜大人。”朱厚照对那几个锦衣卫道。“看他去了哪儿, 做了什么”
那几个锦衣卫齐声道:“是。”
王守仁在齐鲁大捷,还未进京报喜,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调令。让他带着军队前往川蜀,支援现在处境十分不利的英国公。
汉中之地,天府之国。地形险峻,易守难攻。更别提还有土著异族,更是让人头疼难办。
王守仁坐在案前, 桌上是一张张雪白宣纸。墨色的笔迹游走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出整个川蜀的地形图。
他指了指黔国公府的位置,又看向了吐蕃的土地和河套平原。良久,他采深地吐了一口气。起身叫来了自己的属官。
“传令于全军,整饬军备,明天全军开拔,前往川蜀,支援友军!”
属官恭敬地道:“是。”然后立刻拿了他的手令,前往前、后、左、右、中五军各处传达长官的命令。
杜锦城出宫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府上,对府里的仆役道:“吩咐车马上的人,准备一辆小轿。我今晚上是要去听苏州戏的。”
那仆役道:“是,老爷。小人这就下去吩咐。”说完后那仆役便弓着身离开,前去通知车马上的人了。杜锦城嗅着室内的重香,渐渐地有些累了。竟是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到了黄昏时,有丫过来叫他起身。说了他今晚上要去听戏的计划,杜锦城才起了。洗了脸换了出门的大衣裳,才坐到了轿子上。
轿子被抬到了戏园子里面,杜锦城直接去了自己惯常要去的包间。
这戏园子的老板知道他是大主顾,立刻前来亲自招待他。杜锦城听了他一留儿的奉承,赏了他一个金裸子。戏园子的老板见了,更是笑的牙不见眼。
立刻上去给他奉茶,杜锦城则是给了他一张戏单子。然后道:“今天我要听这里面的戏,你安排顶好的角儿给我唱。”
那老板忙不迭地答应了,又说了好些好话之后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戏园子的老板喜气洋洋地离开,路上好多熟客问他怎么了,他都笑嘻嘻地答了。说是楼上有一位大主顾,赏了他好大的一块儿金子。
众人知道这戏园子的老板视财如命,都哄然而笑。戏园子的老板往自己常在的一间屋子里面走,众人也知道他是要去藏钱了,也不问他。
直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戏园子的老板脸上的笑意才逝去。他拿出那张戏单子,看着金裸子上面的双龙戏珠,知道是要唱双号的戏。这才又笑眯眯地走出去,安排自己戏园子里面的角儿们去唱那单子上面的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