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侵占玉城,定然对凉城也有贪图之心。”仇钺看着眼前的沙盘,指着城外军伍驻扎的营盘。“对方信了我们传出去的消息,一定想借机占个便宜。就算打不下凉城,多杀一些我们的军伍赚些军功业绩好极。有了这样的贪婪心思,便一定会动手。到时候......”
谢棠道:“无论是哪本兵书,都是劫营的收益最大。到了那个时候,瓦剌军队一定会有人前来劫营。我们设下埋伏,便能杀他个片甲不回。”
仇钺道:“也好振奋北疆士气。玉城失守,士气颇有衰竭。”但是他又面露疑惑之色:“可是我二人关系并非不好,这......”
谢棠笑道:“底下的军伍哪里知晓将军们的私交?就是那些藩王,远在封地,哪里知道我们之前在战场上的形容。仇将军和杨阁老是莫逆之交,天下皆知。而我和杨阁老之间的不和,知道的人也不少。就凭这,我二人矛盾重重,就足够让人相信。”
“将军和伯安唱一出大戏,也好引得蛮夷入觳。”
于是没过几日军中便有消息传出,说是从京中来的援军元帅是个文人,和仇钺将军脾气不对,登时吵了起来。
据说那京中来的主官当场掀翻了仇将军的沙盘,要不是副将拦着,仇将军说不定就已经和对方动手了。
而谢棠带来的军队在他的军令之下,伪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散漫样子。这些消息都传到了玉城和更远的地方。所有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包括沈唐二王。
沈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嗤笑了一声,果然是那个昏庸小儿的军队,和那个小儿一样,都是肮脏货色。
而唐王收到消息之后,竟是直接写了一封信,绑在了猎鹰的脚上。
玄色猎鹰展翅而飞,远去的方向竟是玉城。
玉城
如今占领玉城的人名唤伯颜,年纪不到三十。是瓦剌一位极其年轻的万人长。他父亲是瓦剌的左贤王。伯颜汉名王冯屏,因仰慕元末左丞相扩廓帖木儿,因此才取了和扩廓帖木儿一样的汉姓。
说起扩廓帖木儿,诸君可能并不熟知。说起王保保的名姓,却是如雷贯耳。王保保当年匡扶大厦将倾的元朝江山。到了最后残元不敌局势,他却是一力撑起了北元。甚至败明军于漠北。就连太|祖爷都称一句“天下奇男子”。
这伯颜以王保保卫志向,一心恢复草原荣光。因此主动领兵出战,心心念念地都是去建得不世功勋。
收到从唐王处送过来的信件之时,伯颜已经收到了几个探子和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想到明军来了一个纸上谈兵,不晓军事的文人之后。伯颜野心勃勃想要继续进军,打下凉城。借而继续深入中原腹地。
瓦剌的将军们全都聚在伯颜府上,伯颜说道:“不久之前我瓦剌大军攻此破玉城。如今明军谙弱,借机打下凉城。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他下面的一位千人长问道:“启小王爷,明军号称有十万大军前来救援。我军贸然出击,若是有伤根本,岂不是会让明军得逞?”
又有人道:“若是我军失败,达延汗也会趁虚而入,夺走我们抢下来的城池。”
伯颜拿出从唐王处得到的信件,还有其他细作送过来的消息。伯颜道:“诸位且看。”众人听了伯颜的话,都拿起了那些情报仔细地看了起来。伯颜道:“唐王传信过来,说是汉人那里新来的主将和姓仇的关系十分恶劣。原三边总制杨一清对仇钺有知遇之恩,但是新来的这位援军主将和杨一清是政敌。他带来的兵又是一些散漫的少爷兵,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援军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反而会给姓仇的添上不少乱子。要知道这些兵里面可是有不少来镀金抢功劳的少爷兵。我们到时候抓住了,管他们要赎金就不知能够要来多少。”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心口火热。
要是和他们讲中原花花世界,虽然向往,却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是和他们讲什么大元的荣光,为长生天争得光彩,他们更是没有搭理的意思。可是要是说有值钱的肥羊可以宰,有白花花的银子往嘴边儿送。又怎么能够不热血沸腾?
第180章
伯颜道:“我们近些日子在夜间前去劫寨。他们的援军初来, 一不了解北疆情况,二来和那仇贼的兵也不融洽,三来他们初初到来没有准备, 但是我们只要是胜了就可以大溃汉狗军心。到了那时,我们必定大获全胜, 一举拿下凉城。”
众人闻言,皆说有理。道伯颜英明。伯颜见此, 更是心中得意, 传令三军, 准备劫寨之种种安排, 暂且不表。
那边儿伯颜正在策划着侵吞凉城的大计, 这边儿的谢棠和仇钺也开始马不停蹄地计划起了自己要布下的埋伏。
当然, 每日的计划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暗自里凑到一起进行计划。每个白日, 这两人都还装作宿命仇敌来给敌人打马虎眼, 布迷魂阵。
沙盘之上,便是城外城内的布防一一缩小的模型。谢棠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城外的各个角落和方位。指着城西外二十里的一处天险道:“到了混战之时,我们的军队就把敌军往这个方向赶。这些日子里私下派亲信军伍在这峡谷里面提前泼好油,埋好□□。到时候放上一把大火, 把鞑子全部送到西天老家。”
仇钺把一些兵士的模型放在几个地方, 若是有懂得兵事的人一看就会知道仇钺放的地方都是几位重要的战略地点。只听他道:“瓦剌攻打凉城,一定会经过这几个点。这些地方要多布兵。”
谢棠道:“待到敌军被包了饺子之后,我们伪作防守不力,在西面放出一条口子。不怕他们不钻布下来的套儿。就算瓦剌营中有天纵之才的军师,他也无法在偌大的战场之上管住所有想要活命的军伍。”
仇钺道:“我们的细作送回来的消息是敌方最近已经有所动作。”
谢棠听了之后在心中推算良久,然后才开口道:“兵贵神速,一般来说, 敌人定会想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我初初来到北疆,尚不知敌军主将的性格,因此难以预料。”
仇钺道:“敌军主将是瓦剌左贤王之子,名唤伯颜,汉名王冯屏。是一个赶闯赶拼,颇有勇谋之人。武艺十分高强。”说完这位伯颜小王爷的厉害之处后,仇钺又加了一句:“但是太过年轻,年少成名春风得意,尤其深恨仇某人。”
谢棠在这里和仇钺谈了太久关于战争准备,还有如何布防,如何对付反王,如何设计伯颜等一系列的沉重话题了。这时候他道有心思和仇钺说上两句玩笑话。于是他问道:“怎么了,你和那小王爷还没交上手呢,怎么就深恨上你啦?”
仇钺轻笑道:“当年在北疆,也打过不少瓦剌人,胜了很多。”
谢棠倚在椅子上,笑道:“所以说这瓦剌小王爷是把打败你为人生目标了,恨不得拿了你的脑袋去祭拜他的先祖鬼力赤的在天之灵,去表示瓦剌后继有人?”
仇钺一巴掌打在了他肩上,用的力气说不上小。“有你这么说话的,一句一句的都是什么掉脑袋?也不怕和人结仇?”
要知道,边将在刀尖儿上舔血过活,一个不慎也就一了百了了。因此他们大多数人对这些不吉利的话还是很忌讳的。
但是仇钺是谁?
谢棠道:“你说过让我不要掉书袋,像个小白脸。还说我上战场说不定立马去向阎王爷报到。我不都没生气吗?”
“老哥何等英雄,什么时候还忌讳这些了?”
仇钺笑了。
他的确是不忌讳的。
要是求神拜佛就能长命百岁,还要他在沙场拼杀、九死一生作甚?
谢伯安不管和他是不是政敌,是不是一路,这坦荡性子都和他口味。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玩笑了一会儿,话题就又转回到正事上面来。谢棠道:“既然是春风得意少年得志,大多也逃不了年少轻狂的性子。他若是一个心机深沉不见底的人,比如说达延汗。一定会等到把我们这边儿摸得透透地,然后再去动手。但是这位小王爷显然不是。”
仇钺道:“为了战功,这位小王爷定会立刻动手。从玉城快速行军到凉城,也不过一天的行程。而对方为了偷袭我军,一定夜间行军,加上对方整合兵马的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三四日。”
“所以说峡谷里的安排要尽快布置好,□□我带来了将作局里新研制出的新型□□,效果会更好。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削弱敌军的势力,毕竟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要保住凉城,还要收复玉城和更多的土地。”
仇钺指着一条干路:“无论是说攻打凉城,敌人的兵马都必定会经过此处。我军中的都指挥左元,武艺高强,为人勇猛。可以派他在此处埋伏,挡住敌军去路。”
谢棠则是看着城西的那边说道:“神机营千户谢知亦,乃我族弟。为人机敏有智谋。让他在这里迷惑敌人,当是上上之选。”
仇钺又点了他帐下指挥罗一评领一支兵,往西北方埋伏;徐处详领一支兵,往东北方埋伏。谢棠也安排自己带来的三千营精兵埋伏在西南;五军营精兵埋伏在东南。两人又点了保国公府的朱泽正埋伏在正南,定安伯府的马渊领埋伏在正东。而正西方则由仇钺亲自带领,准备去会会伯颜。则是带着余下军队固守北门,给凉城留下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