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宠幸他人/妻。臣妾无子无宠,又出身自小门小户。陛下素来不给臣妾脸面,这京中便是高门大户的夫人们心中又有几个真正地尊敬臣妾?更遑论外面的大人们。”
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个愤恨的女子,竟是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柔弱的皇后。
“你心有怨怼?”
“臣妾不敢。”
朱厚照拂袖而去,而在夏氏耳边,是朱厚照临走前的话。
“你今日如此大胆,不过是因为心怀死志。但是夏氏,你的尊荣是朕给的。只能朕拿走,不能你不要。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皇后。不要忘了你父亲和哥哥。”
夏氏眼中淌下泪来,她小声的呜咽着。她这一生,想来多是阴错阳差,千般困苦。而她,,却只有一熬再熬的命数。
很快,皇帝下达了旨意。所有这些议论国本的人全部贬谪。为首的夏江更是被发配到宣府充军。然而议论国本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被压下去,反而是愈演愈烈。
皇帝被逼得每天恨不得都打几个大臣的板子,甚至把他们脑袋砍了的心都有了。唯有北线仇钺攻打唐王的军队有所进展的消息能够稍微宽慰皇帝的心。
皇帝找寻的那位大师如今已经露到了明面上,每日出入宫廷,为陛下炼制求子之药。衣麒麟,腰白玉,出入宫廷。荣宠颇胜一时。
不出谢棠所料,那些本来老实的藩王在知道陛下可能终生无子的消息之后也不老实了起来,纷纷为他送私信。礼物更是厚重至极。
“都收下。”谢棠对孔令华道:“再从府库上收拾出来回礼来。全都厚上一分。”
那些王爷见了自己回的礼,自然便会清楚自己拒绝的意思了。他没必要直接把礼物权都退回去,让人家失了脸面。不接受对方的拉拢也就算了,没必要真的得罪尽了。虽然都是秋后的蚂蚱,但是便是秋后的蚂蚱,也尚有一击之力。
皇帝自然也是收到了来自各地藩王的请安折子,还有随着折子来的朝贡礼物。当日送世子进京的时候礼物还不过只是面子上过的去的一份献礼。如今贡上的却是各府里压箱底儿的宝贝。这些人到底剑指何方、到底是意在何为,简直就是连傻子都知道!!
朱厚照看着这些请安折子,上面的溢美之词在他眼中化作了择人欲噬的豺狼虎豹。他一把把这些请安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谨身殿里的宫人内宦见他如此,纷纷跪了一地。
朕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盯着朕的东西了!他们真真是狼子野心,没有半个忠臣!
他摸到了桌子上的白玉瓶,从里面倒出来一颗红色的丹药。他吃了下去了,脸色红润了不少,心里也感觉舒坦了些。
在这之后,他抬头对跪着的魏彬道:“走,去长春宫。”
魏彬眼神闪了闪,忙起来了,躬着腰道:“陛下起驾,御临长春宫。”
朝廷上的这场国本之辨尚未结束,杨一清就又扔下了一个炸弹。
他要推荐督察院左都御史楚恩波入阁。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现在大家的心思都被国本大事牵挂着,自然会对楚恩波入阁的事情关注力下降。而各方势力为了不让杨一清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在杨一清的利益诉求不阻挡自己的路的时候也多半会对他的要求大开绿灯。
谢棠勾唇,这是杨一清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谢棠的机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绣口,用眼神示意自己门下早已经被他安排好的人。这些被他提前安排好的门人在他和平允安定下了要借着杨一清推荐楚恩波的东风把平允安也推进内阁的策略之后,就写好了奏折,每日上朝时都揣在怀里。就等着杨一清推荐的这一天的到来!
第175章
杨一清没想到谢伯安会如此不要面皮。
这简直就是跟在他后面捡现成的吃。也是在威胁他杨一清, 只要你不如我的愿,那好,大家一起玩完。
左不过我们师叔师侄亲如一体, 但是你杨一清还指望着这个位置拉拢大臣。
只有你急的道理,没有我急的因由。
谢棠看到杨一清看自己的那一言难尽的眼神, 耸了耸肩。
应宁师叔,您爱怎么鄙视怎么鄙视。反正面皮比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个内阁阁老的位置, 就算唾面自干我和平允安两个人都能忍, 你们这些人鄙视的眼神就像毛毛雨一样, 什么伤害也没有的。
朱厚照听着下面的大臣因为内阁辅臣推介的事情吵了起来, 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若是往常, 他第一个要去想的就是谢伯安和杨一清会分割走多少利益。而这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而现在他的第一想法居然是——他们有别的事情吵了, 终于可以放过自己了。希望他们就在这里吵楚恩波和平允安入阁的事情, 不要再在哪里吵皇储的事情,让他头大了。
杨廷和看向杨一清和谢伯安,这么巧地一起推介阁臣。到底是这两个人谁想借谁的东风,大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是眼前这两个貌似不和的师叔师侄,已经联合了起来, 目的就在于势大的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利益,这满朝文武,什么做不出来?
他眯了眯眼,要是现在的情况是前者,他还有心看看热闹,稳坐钓鱼台。可若要是后者,他的细作探查出来的杨一清私自去拉拢谢伯安的人的证据还在自己书房的柜子里面装着呢!
就算联合了, 他也得给他们搅合黄了。
只有他们相互对立,才能保证自己的权威。
“楚恩波虽官居二品。但是既未做过一部主官,也未出京执掌过一地。如何能够做得好阁臣?”
“平允安未有翰林官之经历,安能入阁?”
......
“纵未做过主官。然楚大人掌天下喉舌多年。忠君直谏,又如何当不起阁臣之位?”
“内阁阁臣,辅佐陛下执掌天下。平允安年纪尚轻,又如何能够担当此等大任?”
说到这儿的时候,那位刑部给事中被身边的同僚拉了一把。
他不满的看向自己的同僚。他的同僚被他气得不轻,好心提醒却被人这样看,当真是气恼。
但是好人做到底,他还是对着这位刑部给事中指了一下前面回头的谢棠。
只见绯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的这个方向,平和之中带着身居高位的威严。
那刑部给事中竟是被他的眼神摄住了,后背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直到谢棠已经回了头,那刑部给事中仍旧是止不住地腿软。
“我亦是年轻,尚未而立。”
青年的声音清朗,他身为内阁阁老,兵部主官。出列说话之时,自然是满朝文武会停下来让他先言。他没有反驳那些不允平允安入阁的话。但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已经表明了他谢伯安的态度。
他力挺平允安入阁,谁要是挡平允安入阁的青云路,就是和他谢伯安作对。
刚刚有许多人阻拦平允安入阁的理由就是,年纪轻轻,不可担当大任。
好,他谢伯安和平允安一样年轻。却已经是做了两年阁老。要是当年他祖母没有过世的话,那就是已经做了整整五年的阁臣了。
难道你们是要把年纪同样轻轻的谢伯安给撸下去吗?
反对者中有些软骨头的人竟然怕了。
谢伯安不会因此记恨上自己吧?据说当年阻拦谢伯安入阁的理由,也是年纪轻轻,不可担当大任。
只听谢棠接着道:“楚老劳苦功高,为国朝尽心尽力多年,按资历来说,也够入阁了。”
顾晰臣笑道附和:“楚老还是多年的翰林官。”
刚刚那些反对平允安的理由就是平允安没做过翰林。
顾晰臣继续道:“平大人在户部做主官,如今也有四年了。”
刚刚那些反对楚恩波的理由就是楚恩波没做过六部主官,资历不够。
满朝谁人不知,他顾晰臣在谢棠守丧结束回京之后,就和对方结成了同盟。不但如此,两家儿女还定下了亲事,结成了朱陈之好。
他顾晰臣为平允安说话还能够理解。但是为什么又为楚恩波说话?
杨一清心中涌起了怀疑,杨廷和也是疑窦丛生。
杨一清想的是,楚恩波是不是脚踏两条船?谢伯安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杨廷和想的却是,杨一清和谢伯安是不是已经结成了同盟。
看着众人心思各异,谢棠心中满意。所有的政治人物都有着极其强烈的怀疑心,这些人现在的疑心应该都被挑起来了。
任何一个微小的怀疑都可能让他们之间脆弱的同盟土崩瓦解。就算没有,在心底下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迟早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出现更大的裂缝。
这一天早上吵了个不停,结果商议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结果。谢棠早就有心里准备,他和杨一清的人分别入阁,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一场新的利益划分,不可能没有任何阻力。
他已经有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而皇帝见到他们争吵不休,甚至把国本一事都忘到了脑后。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