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京郊大营的精兵,能够调出一万,已是难得。
而除了精兵以外剩下的少爷兵,虽然在谢棠的整顿后好了许多,实力却还是差了许多。
兵部上下开始运转起来,为出发的大军安排军械和从户部调拨过来的军饷粮草。谢棠又开始忙了起来,不但要协助刑部审案,还要处理内阁和兵部的事情。
还好他年纪轻,资历有浅。内阁里让他来处理的事情稍微要少些。兵部也有顾晰臣帮他,如今兵部右侍郎的位置悬而未决。毕竟案子还没审完,张则之的官儿还没有被一撸到底。而且一个三品官员的位置,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任命了的。因此,右侍郎一位就一直被空着。
在正德八年七月十六,中元节后的第二天,就是三法司会审的日子。
张则之很快就认了罪,认罪之后被赐下了一杯毒酒,看在杨廷和的面子之下留下了一具全尸。皇帝下诏,张家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抄没财物府第。而宁国将军被撸了军职爵位,被罢免回乡。宁国世子发配到北疆充军。其余诸恶,俱有惩戒。
而张鹤龄,却是被皇帝送到了南京。
“请侯爷走吧。”冯琼笑道。
张鹤龄看向冯琼的目光有如毒蛇,冯琼却好似恍若无闻一般。只是道:“请侯爷上车。”
张鹤龄甩了甩袖子,迈上了马车。在出城的那一刻,张鹤龄掀开了帘子,看了北京城最后一眼。
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这座代表着权力的城。
此去南京,便是软禁。
他手中握着写着情报的纸条,愤恨地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能够想到,他那个皇帝外甥竟然有那样的难言之忍。
真是一步踏错,步步踏错。
若是来日新帝登基,非今上子嗣……
这位凭着姐姐猖狂嚣张了一辈子的国舅爷一下子脊背发寒。
若有那一日,自己岂不是拆翅难逃,身家性命尽被掌握在他人之手。
而马车外按照皇帝的旨意“送”这位侯爷去南京的冯副指挥使,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笑。
仇钺守在床头,看着床上生死不知的郭登,心底焦躁。
他虽然在北疆多年,战绩彪炳,经验丰富。却是不擅海战。除此之外,三大营的这些精兵根本就不信服他和杨原。如今江浙沿海的这些敌寇明显是有组织地作战,而不是松散的海匪,更是让他们防不胜防。
在这个关头上,主帅郭登中毒,生死不知。更是让他们被动。若是这个消息穿了出去,只怕军中会有哗变。
他和杨原决计要先把这个消息压下来,再暗寻名医为郭登诊治。再把消息由死士传回京中。
若是真的让倭寇占据了大名领土,只怕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得了好。
“郭大人的毒,能解吗?”仇钺问那个新请来的名医。
那大夫摇了摇头,仇钺脸上一下子就有些灰败。却听大夫道:“虽解不了,但是我有一种药,能够压制毒性。勉强能为这位大人吊着命。只是大人要快些找到为这位中毒的大人解毒的法子,要不然老夫的药液撑不了多久。”
仇钺道:“那还麻烦大夫,尽力医治,为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医者仁心,那老大夫立刻应了,然后去一旁写药方去了。而仇钺,则是希望京中快点派过来一位镇得住厂子的主帅。
此时军中已有流言,只怕迟则生变。
京城,仇钺和杨原派过来的死士到了后直接带着令牌找到了五军都督府。在和保国公朱晖交代了前线状况后,彻底撑不住,昏了过去。
这些天他日夜兼程,眼睛都没有合过一下。全是靠着意志在撑着,如今他把事情交代完,终于撑不住了。
朱晖在听到郭登生死不知,水匪疑似军队的消息后就是大惊。他匆匆吩咐属官去找大夫给送消息的死士看诊,而自己则是立刻骑马去见皇帝。
军情十万火急,此事决不能再拖一时半会儿。
第153章
兵部
谢棠正和顾晰臣看着军士名册, 两个人刚要交流自己看到的一些错漏和对方交流一下的时候,就听到池宁前来请谢棠去谨身殿。
谢棠和顾晰臣告辞,跟上了池宁的脚步。
“步青兄,出了什么事?”谢棠问池宁道。
池宁摇了摇头:“咱家也是不知的, 伯安兄, 刚刚保国公急匆匆地见了陛下, 然后陛下就立刻派人前去请各位阁老和几位爵爷。”
爵爷?
这是军中之事了?北疆此时无战事, 那么出事的,就是南方了?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到了谨身殿内,他的预感果然成了真。
轻敌而出,敌方兵力很强。除此之外, 对方抢了就跑, 也让出征的大军头痛。
而最糟糕的就是,主帅郭登中毒。
“各位卿家,现在最重要的是,谁去接任郭登的位置合适?”
郭登带走的一万精兵, 都是他亲自训练,亲自打磨的兵。一般的人去了, 恐怕都不会服气。
众人推荐谁的都有。此时众人推荐的都是良将,南方一战如此艰险, 若是没本事的人去了,只怕最后会名声扫地, 尸骨无存。
谨身殿里的商议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决定由朱麟前去。朱麟在军事上很有本事,尤擅水战。又是开国国公之后,从二品的武官。管的住上面的将军,镇得住下面的军伍。
朱麟临危受命,唯有一个请愿。请求皇帝允许谢棠作为大军参军, 前往江浙。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谢棠在北疆战场上屡出奇谋,朱麟从朱晖那里也会得知。来一位懂军事的参军比来一位指手画脚的参军要好的多。
明朝文官天然比武官的权力大,身份高。官位在二品以上合适的文臣本就没有几人。若是谢棠前来,不但朱麟担心的问题会迎刃而解。还会白得一位军师。而且谢棠出自江南,和江浙的官员互有往来,到了地方之后,有谢棠出面,和各地的驻军交流,也会方便许多。
他和郭登关系也好,现在说是郭登中毒。若是他们过去之后,郭登的毒解了。一军怎可有两个主事人?到了那时,谢棠既是朱麟的亲戚,又是郭登的朋友,也好居中调和。
“夫子,您看呢?”朱厚照问道。
谢棠笑道:“自是幸不辱命。”
正德八年七月二十,大军开拔出征。除了军队和新制的火器之外,皇帝还让这只队伍带上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几个御医,前去给郭登解毒。
谢棠着一袭墨色长袍,坐在马车上看着兵书。
大军连夜前往江浙,很快就到达了前线。朱麟和谢棠还未与众人寒暄,就直接带着御医去给郭登看病,几个御医在房内问诊。杨原和仇钺则在外室与朱麟和谢棠讨论起军情来。
“敌寇的船虽然不大,但是对方也不大规模与我军作战。只是趁我军不备,小股侵袭沿海百姓。”仇钺道。
杨原接着道:“对方不像是流寇,反而是有组织地攻击。除此之外,郭侯中毒,也十分蹊跷。”
“我军之中,应是有敌方细作。”仇钺道。
朱麟刚想说话,就听到御医的声音:“几位大人,郭侯中的毒,应是喋血。乃是高丽皇室的密药。唯有用七星海棠以毒攻毒可解。但解毒过程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是亡命。”
朱麟问道:“就没有别的解毒方法了吗?”
那御医摇头:“这个法子,还是当年先祖遵英宗皇帝之命,前往高丽出使之时,偶然得知。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了沉默。
用,是九死一生。不用,是必死无疑。
仇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然后道:“用!用了还有一线希望,不用就是半点希望都没了!”
那御医道:“好,那老夫这就去给郭侯熬药。”
谢棠一直沉默,他的中指勾起敲击桌子。过了许久,他道:“仇将军,您说有细作?”
仇钺道:“的确,我猜测军中必然有细作在。郭侯一夕之间中毒,危在旦夕。若是军中没有细作,郭侯是如何中毒的?郭侯中毒那一日晚上用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中毒了。我们已经把那天晚饭后接近过郭侯的人捉拿过去审问,只是却没有审问出什么出来。”
谢棠道:“那就由伯安前去审问这些人。”他摩挲着手指道:“伯安既然此时无事可做,不如去审问犯人。若是能够问出实情,也好助几位大人一臂之力。”
朱麟也道:“当日审问晋王长史的就是伯安,让伯安去,说不定会有奇效。”
仇钺道:“好。”
谢棠直接带着自己带过来的几个亲卫去了关押犯人的囚牢。
那几个被怀疑是细作的人里面,有一位是随军主薄,有一位是郭登的亲卫,还有一位是营中的一位千户。
审问出谁是凶手的意义只在于问出解药与问出细作他的同伙以及敌军军情两个作用,现在御医已经说了,那毒药除了用七星海棠以毒攻毒外无药可解。那么作用就只剩下最后一样了。
“这是兵部尚书谢大人。”仇钺身边的亲兵向监狱里的军伍们介绍。“前来审问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