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小眠是不可能让她投喂的,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乖乖接过桃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少年低下头,一口咬了上去。
桃子很大,比桑荔的手还要大,她的五指摊开抓握着,少年咬桃子时下唇贴着她的指尖,缓缓蹭过去,很软、炙热的。
桑荔愣住了。
她当然知道小眠肯定是无意的,因为相处这两年多以来,他尤为注意男女有别的这层防线,清冷自矜。
可少年的无意,却引得她像是触电一般,想要缩回手,又害怕太突兀显得尴尬,脸颊忍不住微热。
咬下桃肉的少年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瞳看着她。
桑荔轻不可闻咽了咽口水,有点慌乱。
他离得近,微低头抬眼看人的模样明明依旧是冷淡,却因为角度而显得勾人,咬着的桃肉汁水润在唇上,看起来
不能再想了!
桑荔猛的缩回手,一下子从脸直红到耳根上去,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么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简直羞到一时没脸,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小眠,一把将咬了口的桃肉塞到少年手中,起身就跑。
曲清眠看着仓皇逃跑的背影躲进卧房,砰一下关上门。
他垂下眼睫自嘲的轻笑了笑,抬指触向唇边,少女指尖的细腻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曲清眠觉得自己很无耻,但是没有办法。
哪怕明知她绝不会喜欢自己,不该有妄想,可江慕羽的出现,让他知晓了自己的独占欲到底有多强。
原来只是看着她和别的男子说话,他就心如火烧,只是看着她注意力被别的男子挑起,他就如坠冰窖。
她可以不喜欢他,但也绝不能喜欢别人。
桑荔躲进卧房,扑腾一下趴到床榻上,摸了摸脸,还是烫得很厉害,她一把将头捂进被子里,心也跳得厉害。
她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缘故,所以在这样春心萌动的年纪,很容易就悸动?
可那是小眠啊。
一想到方才小眠啃咬她手上桃子、抬眼看她时,她竟然生出想要吮吸他唇上桃汁的念头,桑荔就恨不得用被子闷死自己。
滚了一圈,像鸵鸟一样埋着头,她又想到最后那突兀的落荒而逃,更是后悔到闭着眼睛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叫。
实在是太奇怪太莫名了,小眠会不会察觉到她的胡思乱想?
不行,她得挽救一下!
桑荔裹着被子瞬息惊坐起来,可再又出去,会不会更加奇怪?
她满心纠结,总觉得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联想很羞耻,也很害怕小眠会知道。
等到磨磨唧唧,终于拾掇好心绪走出去,少年已经将晚饭都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桑荔还是没忍住,欲盖弥彰给自己先前的行为找理由,“小眠,给你桃子那会,我突然站起来跑开,其实是因为肚子痛,所以我回房间休息了一会。”
她不擅长说谎,舌头都差点打结。
曲清眠盛了碗汤递给她,“还痛吗,可以少吃点。”
桑荔捧着碗接过,心虚的低下头。
这样单纯的小眠,连她拙劣的谎言也信,她真的好羞愧啊。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又圆又亮,桑荔沐浴完之后裹上厚厚的睡袍,站在客堂高悬的窗柩边看。
屋子里都不用点灯,满地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水银似的,外面斑驳树影同样也看得分明。
月色皎洁,繁星如洗,桑荔打算去弄些茶水糕点,叫小眠一起过来赏月,然而她一回身,便看到小眠正站在身后。
他应当也是刚沐浴完从卧房里出来,和怕冷的桑荔不同,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宽松的黑色绸衣。
还该死的是领口半敞,少年曾经单薄纤瘦的身体,彻底长高挺拔也更精实了,劲韧的胸膛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桑荔深吸口气。
眼睛瞪圆的同时,慌到目光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么么赏月糕点更是一股脑全给忘了,只知道想要躲,把自己那点脸红心跳的窘迫都给藏起来。
“天冷了,我去睡觉!”
她语速极快扔下一句话,一溜烟逃也似的又回了卧房。
曲清眠站在一地清亮的月光里,漆黑的眼睛看着已经紧闭的房门。
他其实是有话同她说的。
告诉她,不要再像看待孩子一样看他,还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的、他们并非亲人,也并非胜似亲人。
然而他还么么都没说,就吓到她了,看到那双小鹿般慌乱的目光,曲清眠的心一下随之揪起来。
他怎么舍得叫她不安惶惑。
不管再嫉妒、再想占有,一切都必须是以她的愉悦开心为前提。
如果只有亲人的感觉能让她更加自洽舒适,他还是不要过早显露试图占领的欲望为好。
曲清眠轻抬手指拉好衣襟,心里发苦。
桑荔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她满脑子一会是小眠润泽的唇,一会是他宽阔精实的胸膛,一会又羞愧自己奇奇怪怪的逃跑举动,被子都快要被她气恼的踢坏了。
夜里桑荔做了个梦。
也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她竟然梦见了小眠。
梦里的小眠好可怕,他那双眼睛就像狼一样盯着她,夜色昏暗烛火中有许多飘纱的帐幔,无风自动,她心跳得好快,就掩在一处处帐幔后面慌乱躲藏。
可不管她怎么跑,始终也摆脱不掉,面前的轻纱陡然被一把掀开,小眠紧紧捉住她。
凌乱炙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边,拥揽过来的手臂用力到几乎将要将她揉碎,胸膛滚烫,她的脸贴靠着,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像真的一样。
桑荔在梦里是有部分意识的,她知道这是梦,因为小眠不可能会这样,但是太真实了,带着那部分有意识的清醒,她还是彻底的沦陷。
起初的害怕惊慌,逐渐变成了愉悦。
一声嘤咛,桑荔从梦里醒转过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身体还沉浸在梦里那陌生又欢愉的感受中,桑荔呆呆坐了一会,拿被子捂住脸差点就哭了。
脸红到仿佛滴血,太羞耻也太不要脸了吧,她怎么能将小眠梦成那样?
简直无地自容。
桑荔开始躲着曲清眠了。
同在屋檐下,每日接触颇多,但她除了一起吃饭,基本上都是没事也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避开跟小眠单独相处。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甚至在心里还觉得很对不起他。
好在小眠心无旁骛,他么么都没有察觉,对她的古古怪怪也并没有太大的在意,这叫她好受了很多。
小眠在屋子里看书,桑荔就拿着个小铲子到屋后的竹林里挖笋子。
“小仙女还真是勤劳啊。”
蹲身的桑荔发现面前斑驳的光影晃了晃,一抬头,就看到背靠光束笑起来一口白牙直晃的江慕羽,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两日江慕羽没有再到跟前晃悠,桑荔以为他离开渔村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也是稀奇,像这种家世极好的贵公子,能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待得下去。
“你对我总这么大敌意做么么,我不借宿了,新竹楼已经搭建好,有兴趣你可以上门来坐坐。”江慕羽发现他适应能力还挺强,虽然这里没有亭台楼阁、琼浆玉露、宝马香车,所有的华贵都没有,但也没了喧嚣,渐渐也能发现点天光水色的闲适。
簌簌簌
不等桑荔说话,有么么东西从高空坠下,竹木摇曳扑簌簌响,还混杂着扑扇翅膀的声音。
她抬起头去看,看到只歪歪斜斜正扑腾的鸟,翅膀上有根箭矢,很明显是受伤了。
圆盘型的脸,配上两侧尖尖的羽毛,还有铜铃一般大大的金色眼睛,是只猫头鹰。
桑荔连忙丢了铲子站起身,想要接住它。
那猫头鹰看到人更是惊慌,不顾受伤的翅膀又往上飞,飞到最粗壮那根竹子的枝叶间不动了。
这渔村后面是一片连绵山脉,除了捕鱼,村民们也是打猎的,这猫头鹰应当就是被他们误伤到的,被其他人捡到,只有死路一条。
桑荔爬不上竹子,也不敢摇晃,怕吓得它再次飞走,只能站在底下仰头看,急得团团转,“我不会伤害你的,下来吧。”
江慕羽笑出声:“你当它能听懂你说话啊?”
桑荔白他一眼,垂下脑袋想办法。
身侧陡然一阵风,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江慕羽已经纵上竹枝捉住了那只受伤的猫头鹰。
他似乎极喜白袍,要不是镶绣的金线纹路略有不同,桑荔都要以为他每天不换衣裳了,掠下的身姿如燕轻盈,衣袍大袖翻卷,竟颇有几分出尘之姿。
他极爱笑,白皙如玉的皮肤衬托着总是弯起来淡淡桃红色的唇,整个人都是柔和明亮的,像夜色里那一轮皎洁的上轮月。
江慕羽一个旋身安稳落地,将手里的猫头鹰递过来,“给。”
被人抓住,猫头鹰也没挣扎,那双眼睛尤为大,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透出点呆呆的傻气。
桑荔将它抱过来,那双锋利铁钩般的脚爪冰凉,倒也没抓疼她,“谢谢,我现在去找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