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得太远，姜小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不多的几个字，只能看到陆尚城不知道哪出什么东西给女人服下，女孩儿也慢慢没了哭声。
过了半晌，陆尚城上来，“他们是从矿石星来的难民，来这里半个月了。”
他脸色不太好，冷冽的脸陷在阴影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肃穆。姜小云抱紧小卷毛没说话，但心里也知道这个情况糟糕透了。
单看这里的帐篷就知道这里原来住了不少人，可小女孩喊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这里大概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个了，最多，还有小女孩嘴里那个没回音的爸爸。
陆尚城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下面两个人好像好久没有吃东西，姜小云带着小卷毛回去煮了一大锅海鲜粥，等他们再回来时这里多了一个腿受伤昏迷的男人。
小女孩儿闻到空气里的香味，一双眼睛小狼崽子捕猎一样锁定端着锅的姜小云，水汪汪的眼睛发着绿光，不住咽着口水，几次想扑上来，最终还是忍住了。
姜小云也是当了妈妈的，看着小女孩的样子一阵心酸，她放下锅对女孩儿招招手，“小朋友，过来吃点吧，阿姨特地给你熬的。”
小女孩儿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向后看向自己的妈妈，见妈妈点点头，才像小狼崽子一样扑上来。
从姜小云手里接过那碗热腾腾的粥，女孩儿低声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喝，而是转过身把粥递给了自己妈妈。
小女孩儿小心翼翼把粥端到妈妈面前，母女两个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最终一人喝了一下口，剩下了大半碗。
姜小云疑惑的看过去，女孩儿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羞涩的笑，“等爸爸醒了，给爸爸喝。”
姜小云眼睛一涩，心想被一只大手抓住，扭得生疼。
“不用省，阿姨这里还有，都给你们，你先吃饱，等爸爸醒了也有好多可以吃的。”
小女孩儿眼睛里猛地射出一道亮光，小脸喜悦，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可以剩着明天、后天吃吗？妈妈身体不好，我想留给妈妈……”
这下姜小云真的哭了。
“你尽管吃，吃完阿姨再给你做！”
小女孩儿疑惑看了眼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哭的奇怪阿姨，轻声道了一声谢谢，把锅拿到帐篷后面，等再回来的时候锅已经刷得干干净净。她费力地把锅举起来递给姜小云，脏兮兮的小脸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姐姐。”
小卷毛看着她离开的小身影拉了拉姜小云的衣角，“妈妈你别太伤心，幸叔叔说这些东西将来会一点点改善的。”
姜小云咬咬唇没说话，将来是多远？
也许，这个小女孩等不到将来的改变就没命了。
陆尚城给昏迷的男人上好药拉着一大一小母子两个回去，一路上这母子两个性质都不太高。一家人也没有去爬山，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坐到天黑。
晚上姜小云做了饭让陆尚城给那一家人送过去，不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过了很久才回来。
今天晚上的饭小卷毛吃的很认真，就连平常不喜欢吃的小青菜也吃了个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黯然，过了半晌，他突然说，“妈妈，我们把小姐姐一家人带走吧，我把零用钱给他们，我帮他们在别的星球安家。”
姜小云倏忽抬起头，很吃惊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想想她儿子无人可比的基因天赋，又顿时觉得合理。
她摸摸小卷毛头上低落的小呆毛，宽慰道：“妈妈知道你想帮助他们一家人，但之后呢？钱用完了他们怎么办？再让他们一家来这里吗？”
其实，她更怕的是斗米恩石米仇，即使帮助了她们能怎么样，以后呢？
以后他们会遇上更多这样的人，难道见一个帮一个吗？
小卷毛头上的呆毛更蔫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主人低落的心情。
姜小云低低叹了口气，抱抱小卷毛的身子，脑子里思考要怎么做。
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的问题。
等小卷毛睡了，她在帐篷里翻着各个星球的物价，竟然发现越不发达的地区物价越高，像首都星这样的大星球，古地球自然作物的价格竟然只有矿星那边的三分之一！
看着看着，姜小云都要炸了！
她猛地撩开帐篷，正好对上回来的陆尚城。
“……”
姜小云一愣，看到陆尚城脸上愈发冰冷阴沉的脸色，连忙让开让他进来。
“你怎么了？”
看着陆尚城一身不吭坐在角落，姜小云慢慢凑过去。
苍白的嘴唇病态的抖着，那双星辰暗淡的深蓝色眼眸抬起来，眼睛有什么东西在闪，濒临破碎，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黑。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尚城。
陆尚城是强大的、无人能敌的，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堵墙，一堵保护着联邦永不坠落的墙。似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虫族也好，战争也罢，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现在的陆尚城……
他在哭。
被他猛地抱住的时候，姜小云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所有的坚强如倾塌之殿，巨石悄无声息的滚落，落在殿下的岩浆中，消失的寂然无声。
她试探着拍拍陆尚城的肩膀，感觉这个联邦的英雄在怀里颤抖，滚烫的泪打湿她的肩膀，他即使是哭也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仅仅是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若不是肩膀上那不容忽视的湿意，她大概都会觉得这是一场错觉。
一时间姜小云不知道怎么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她腰酸的动不了的时候，陆尚城已经睡了，她的个人终端上有好几个幸云琛的未接来电。
首都星的别墅区
幸云琛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白天梳得整整齐齐头发散下来，给他儒雅的面容添了几分温和。
刚到人膝盖的小机器人圆圆滚滚滑过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操着一口软萌的机械音提醒他：“先生，今天是陆上将的精神力不稳定期，你是否要去联系一下他？”
幸云琛喝水的动作一顿，“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
“是的先生，”小机器人很开心的摸摸自己圆圆滚滚的肚子，“这一年是在过得太快了！您在这一年取得了许多新的成就，不仅解决了大多数人的粮食问题，还培养出三个天赋极强的机甲科研人员，除此之外您的身体也得到了很好的康复，各项指标与去年相比增加了0.01%。”
幸云琛勾勾唇，一个习惯性地笑，没有什么笑意。
他拍拍小机器人的头，“这一年也辛苦你了，过年的时候我给你换新的能源电池。”
“真的吗先生？”小机器人眼睛一亮，摸着自己小肚子的手在空中乱舞，“那我现在就帮先生联系陆上将！”
它蓝色的眼睛一闪，变成一段段不停波动的纹路，上方一个小小的白色方块现实正在联系中。
等了近一分钟，通讯依旧没人接。
小机器人失落的看向幸云琛，“先生，对方现在无法接通。可能在睡觉。”
睡觉？
别的人或许这个时间能睡得着，但陆尚城绝对不会。
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更是他这么多年精神力最容易崩溃的时期，很多时候精神会陷入狂躁，不要说睡觉，闭上眼睛都疼。
若不是这几天是他难得的假期，可以多配一下家人，以他的性子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去。
幸云琛看了眼等他指示的小机器人，“打给姜小云。”
小机器人听话的打过去，“嘟嘟——”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却依旧没人接。
幸云琛皱皱眉。
一连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小机器人自我怀疑的打开肚子上的线路拨弄了两下，抬起头，“先生，我没坏，就还能用。姜小云女士好像也睡了。”
幸云琛又打了两个电话，那边依旧没人接。就在他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姜小云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幸云琛没开口，那边姜小云的话就像炮弹一样一股脑儿的扔了过来。
“幸云琛，我觉得陆尚城的情绪不太对劲……”
“我们今天在原始星见到了一家难民，然后到了晚上，陆尚城他……他就……”
“他就情绪不稳定了？”幸云琛接过话茬。
那边的姜小云停顿了一秒，“嗯”了一声。
“没事，今天是他的精神不稳定期，过了今天晚上就好了。”
“精神不稳定期？”姜小云怔了一下。
“嗯，精神力不稳定期是很多高阶精神力者都要经历的自我缓解过程，对身体危害不大。”
姜小云看了眼趴在她怀里睡的并不安稳的陆尚城，在某个瞬间突然怀疑她和幸云琛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那……精神力不稳定会有什么临床症状？”
“失眠、不爱说话、脾气暴躁、喜欢一个人呆着……”说着说着幸云琛一笑，“不过他那张脸不论怎么看都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这些症状大概都不太明显。陆尚城和你在一起吗？”
过了好半晌，姜小云应了一声，言语之间有些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