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掐了掐手心,道:“许氏,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对你浪费口舌了,我就算骂你恨你,也弥补不了那可怜的孩子,所以,你拿着一封休书离开吧,华染就留在宋府上,我会亲自照看她的。”
许氏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果,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许氏,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许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道:“娘,您说吧。”
她压低声音,道:“禄沛和刘月蕴那件事,你可曾插手?”
许氏坚定的摇头,“娘,宋衍庭这个人必须要赶出去,他就是个恶鬼,宋衍庭在三年前就发现他身世了,所以我才不得不把华染带进府里,如果她不在我眼前看着,我真的害怕宋衍庭会对她不利。刘月蕴那件事我一直以为是赵琼所为,但我查了查,发现赵琼那药的的确确是放在宋衍庭的杯子里,不知怎么回事就换成了刘月蕴,娘,您不是把赵琼藏起来了么,这件事您亲自问问她,不就清楚了么。”
宋老夫人没有全盘托出,赵琼确实被她藏起来了没错,但是赵琼不知为何犯了疯病,请了大夫问诊,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当初刘月蕴就想杀了她,如果知道她得了疯病,也不可能放过赵琼,所以宋老夫人只能把她隐秘送回泸州。
宋老夫人听完许氏的话,眼眸暗暗,面无表情,她不禁怀疑起宋衍庭,如果这真的是他所作,那宋衍庭是真的心狠手辣。
“娘,您一定要把他赶出去!留着他绝对是个祸害!”许氏态度坚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宋老夫人一个眼刀扫过去,“许氏,我们宋家和你许家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许氏哑口无言,低下了头,继续哭泣着。
崔婧雁自从宋衍庭被叫走后,一直坐立不安,她是宋衍庭的妾室,宋衍庭要是完蛋了,那她也就跟着一起完了。
崔婧雁一直在门口等着宋衍庭,直到日落西山,宋衍庭终于出现了。
宋衍庭他神情不太对劲,一双眼睛透着狠戾,眉宇间的煞气丝毫不遮拦,他的脚步虚浮,衣裳膝盖处有灰尘,显然跪了很久。
崔婧雁连忙过去扶着他,担忧地问道:“郎君,你怎么样?”
玄秋在旁低着头,默不作声,恭敬谨慎。
宋衍庭紧紧抓住崔婧雁的手,眼眸紧盯着她,语气沉重道:“雁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话一出,崔婧雁的心凉透了一半,她迷茫着眼神,不知所措。
宋衍庭狰狞着脸,又道:“我不屑要宋家给我的补偿,什么宅子银子,我通通不稀罕!他们现在不挽留我,以后我一定要让他们跪着求我回去!雁儿,你相信我么,三皇子待我不薄,我对他本就忠诚,现在孤立无援,投奔他会更加表明出我的忠心,所以只要我完成这次三皇子的任务,我迟早会东山再起!”
崔婧雁一听到三皇子,眸光一闪,她抓住宋衍庭的手,依偎在他的怀里,道:“妾身是郎君的人,你在哪,妾身就在哪。”
“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果然忠贞不渝。雁儿你放心,就冲你对我的情意,我此生绝不负你。”
崔婧雁和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回屋子收拾自己的包袱,玄秋刚关上门,崔婧雁就变了脸,抓着玄秋道:“你们何必让我一直守在宋衍庭的身边呢?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不是么?”
玄秋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容可掬,比了三根手指,然后问道:“你是这个意思?”
崔婧雁点头,等待着玄秋的回复。
玄秋道:“这还需要我过去问一问主子,而且,不是我们要你守在宋衍庭的身边,难道你忘了是你先选的他吗。”
崔婧雁瞬间面红耳赤,不再看玄秋,自顾自地收拾起包袱。
当晚,玄秋偷摸离开宋府,她身轻如燕,来到了一座宅子,将手里的信塞了进去,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便迅速离去。
在她走后,有人就拿走了那封信,而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贺良的手里。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封信并没有朱砂的标记,就表明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所以他在第二天才交给了贺章之。
贺章之拆开玄秋的这封信,看见里面的内容,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说道:“给玄秋传信,就说我同意崔婧雁的主意。”
贺良抱拳拱手,着手去办贺章之的吩咐。
他手掌撑着侧脸,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掠下阴影,遮住他那双深邃的目光。
宋衍庭这件事发展的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贺章之以为刘月蕴会出手惩治宋衍庭,没想到最后出手的竟然是刘皇后。
贺章之勾勾唇,笑得嘲弄,想到宋衍庭现在没了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一定很崩溃吧。没了宋城年给他带来的庇护,宋衍庭想要从头往上爬,仅靠三皇子对他的支持,可达不到宋城年对他的掏心掏肺的程度,毕竟三皇子手里的心腹,并不只有他一人。但不论三皇子是哪一种想法,对于现在的宋衍庭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而且,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贺章之慵懒的伸了伸腰,今儿可真是个晴朗的天气,一切也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真是不错。
...
...
...
事发第三日,宋衍庭和崔婧雁离开了宋府,第四日,宋城年休了许氏,她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许家,而华染,则被认回了宋家,改名慈安。
宋城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他宋家再也不会成为靖州的笑柄。但是,天不遂人愿,他被贬官,发落到岭南成了知府。
宋城年狼狈地从皇宫离开,正要走,却被一个太监拦住,宋城年不认识他,但那个太监说的话,让宋城年毛骨悚然。
“念在有二姑娘求情,宋大人这次只是被贬到岭南,如若不是有二姑娘,宋大人这项上人头,许是就不在了。”这番稀里糊涂的话,宋城年一瞬间就想到了刘皇后,他背后直冒冷汗,对着太监拱了拱手,然后快步离开皇宫。
他将此事告知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叹了叹气,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道:“儿啊,你还年轻,还会有回靖州的那一天。”
这在短短十天内,宋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波折,好在有宋老夫人这个主心骨在,后宅里的人心还未乱。
到了离开靖州的那天,宋慈语掀开车帘看了看那繁华的靖州,然后趴在梅姨娘的身上,小声的说道:“这下子府上只剩了姑娘,祖母和爹爹再也不会偏心了。”
“嘘,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姨娘,我也就在你身边说说。”
相较于宋慈语这边的温馨,宋慈安便沉默寡言不少,她摸着手心里的小银元宝,眼神里满是眷恋和怀念。
“在想什么。”
“没什么,祖母。”
宋老夫人无奈地皱起眉心,这个孙女已经给旁人养熟了,根本不会亲近自己这个亲祖母,她也不想在这个小辈面前太丢脸,便不再理宋慈安。
宋慈安也不在乎,从她被认回来的那天,她对整个宋家都没有什么好感,她唯一惦记的就是那个从小养大自己的婆婆,宋慈安也明白,她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她对宋家更是疏离,哪怕在出嫁之后,她跟宋家人也始终保持着冷淡。
宋城年一家人的离去,陆纭纭也从巧玉口里得知此事,她唏嘘道:“人攀上高峰可能需要五年十年,但从高峰上跌落,只需要几日。”
陆纭纭并不是在虚伪的同情宋城年,她只是在感叹着世事难以预料,就连她都不敢保证,以后的日子会事事如意,她能做的只有顾好当下,把握住时机,不给任何人留下破绽,不让他们有机会将自己推下高峰。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巧玉看着书桌上摊开的宣纸,所以纳闷问道。
陆纭纭庆幸自己之前写了话本子,将毛笔用的越来越熟练,要不然还真控制不好它画图。
不过,陆纭纭画图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毕竟不是土著人,能写个毛笔字已经是件不易的事情,就别提画画了,所以陆纭纭在看着那没有形状的图案,她收了笔。
她重新卷了几张宣纸,夹在胳膊下,对巧玉道:“我这是在画首饰,但...空有想法,没画技,干耗着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得去搬个救兵。”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巧玉跟在她身后,刚走出门巧玉就想起了才做的外衫,又跑回去搭在手臂上,紧赶着才追到了陆纭纭的身后。
由于陆纭纭情况特殊,是住在贺府里的,所以在这婚嫁之事还没办起来之前,她暂时不需要搬出去。
陆纭纭也不是没想过做什么炭笔之类的东西,但...她没那个动手能力啊,只能用毛笔将就着。
而且,她不做炭笔还有另外的原因,这借着画首饰样式的借口,不就正好能跟贺章之加深一下感情么。
这般想着陆纭纭就更是有动力,穿过拱门,穿过树影,她来到了贺章之的院子。
说起来,她在没有定亲前,从没有来过这里,所以陆纭纭此时的心情还是很雀跃的。
她推开院门,看到了扫地的丫鬟,陆纭纭的探头探脑吓了丫鬟一跳,丫鬟在见到是陆纭纭时,连忙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