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那一圈的位置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上面了,又因为这个地方时露天的,与太学外面没有隔开,广场附近有不少百姓聚过来在外面往里眺望凑着热闹。
“这是在干什么?”
“太学讲座吗?”
“不知道啊……不过讲座一般都是在学堂里进行的,今天怎么突然让我们聚到这里来了?”
“……”
到场的不明真相人士议论纷纷,太学的祭酒也出现在了这里,神情肃穆地与宫中派来的一个太监交谈商讨,最后点头做出了请的手势。
那个太监走上高台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明黄的布帛展开。
“圣上无意间听说在二月春闱期间,会试学子中出了一则丑闻,因为此事,学子们对今年的殿元多有议论。然,之后又有另一人面见圣上进言该传言是有人刻意设计,并且制造出丑闻的人通过卑劣手段抄他人诗文污他人名声……”
那个太监说完了前情提要之后,最后说,“因此圣上决定在今日举办这一场辩证,由在座各位来辨别那些诗文是否真的是一人所作。”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太监刚宣布完,下面的学子就已经有人心直口快地惊呼了出来。
谷志新混在广场外围观的人群中,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但是等到太监宣布完这段话之后,他愣了一下,对这个形容总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心中仿佛隐隐有一个可以对应得上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是人总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所以谷志新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往认识的人身上想。
如果当今圣上的目光随意瞥过谷志新所在的这个位置,大概有可能认出,他就是当初在会试放榜日待在卖阳春面的摊位上,跟人分享刘广麟与杨盛撞诗的事,并对杨盛极尽批判,说‘此人德行有亏,不堪为伍’的人之一。
不过谷志新一个连会试都没上榜的人,自然不可能进太学学习了,此时都是跟无数的吃瓜百姓一起挤在外面看。
当看到一个低垂着头的人影被带上高台的时候,谷志新仔细看清那个人后大惊,“……刘兄?!”
……
今天杨盛也到场了。
因为今天这场辩证举行的时间正好是安临特地选的休沐日,安临还提前透露过,所以不止是杨盛,其他殿阁大学士们有不少是有些好奇的,也都来了——不过只有杨盛一个是被皇帝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来的。
等看到刘广麟出现的那一刻,杨盛一下子明白了皇帝为什么让他一定要来。
但是,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法证明那些诗文是刘广麟抄去的,就算他拿出同窗好友独有的结句习惯,也无法解释刘广麟是怎么抄到千里之外他根本没去过的临芳的人身上的,皇帝又要如何证明?
杨盛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高台上。
而高台上的刘广麟呢,他在听到太监说出来的那些话之后就算是再蠢也能意识到,即将迎接自己的并不是重获自由,而是公开处刑。
甚至连处刑完的下场是什么都不知道。
刘广麟不免心生绝望。
太学的祭酒代替了宣布圣旨的太监的位置,拿起高台桌子上放着的一沓纸,抽出一张来念了出来。
——这些都是搜集来的刘广麟在人前作过的诗。
“第一首诗叫做《说柳》。”祭酒把整首诗念完之后忍不住赞叹道,“光说诗的话,确实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台下太学的学子议论纷纷。
“柳与笛的意境融合得极为精妙啊!”
“而且是以玉楼女子的角度写的吹笛思念爱人,可谓十分婉约动人了。”
“……”
这时候太学祭酒又抽出了第二首诗,眉毛移动表情略有些诧异,“这第二首诗正巧也是写了柳,诗名为《赠友人归乡》。”
念完全诗后,下面的讨论声更多了起来。
因为这第二首诗与第一首的差别一下子拉得太大了,前一首还是婉约动人思念爱人,第二首就突然肃杀凛冽起来,还来了个‘飞絮杀春’的比喻。
“……我比较喜欢第二首,很大气。”
“不过一个人两首诗风格迥异,也还算说得过去?”
“……”
如果两首诗风格迥异还算说得过去,那么接下来的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也全都风格迥异呢?
世上有几个人写诗,时而婉约、时而豪迈、时而闺怨艾艾、时而田园悠哉、时而描写江湖肆意、时而写个朝堂浮沉之感慨、还时而写个隐居趣事……
更重要的是,刘广麟也才二十多岁,朝堂沉浮的感慨写得比宋晋源他们这些老臣还深刻!
这世界上并不是没有天才,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天才,但是这已经根本无法用天才去解释了。
曾在皇帝面前夸过刘广麟的宋晋源和其他几个一起来凑热闹的老臣一起站在广场外圈,手负在身后,此时神色不明。
有些诗刘广麟殿试前都还没写,大概是殿试后没有拿到三甲,急需要更多好的诗文来挽回名声,他才在殿试结束后一下子又‘写’出了那么多新的诗吧。
如果殿试之前他就把那些都写出来了,宋晋源也不会毫无怀疑就给皇帝推荐这个人,肯定会先去调查一下。
宋晋源沉思着,考量着,思索了没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上了高台,宋大学士眼睛睁大了一点,辨认出那个身影好像是他进了宫之后就没影儿了的孙女……等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宋菱走上高台之后,恶狠狠地瞪了刘广麟一眼,然后转过来大大方方地对面台下诸人,“不瞒诸位,我就是那个向陛下揭露刘广麟抄他人诗文,并刻意制造丑闻污蔑他人名声的人。”
“盖因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诗集,后来听到刘广麟流传起来的诗文后发现他所作的诗文竟然与我看过的那本诗集上的诗文一模一样!”宋菱说着,把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加班加点整理出来还特意做旧的诗集取出来,“后来我在疑惑之下去找这个人对峙,发现他在背一首诗的上半句后抢先念出诗集上所写的下半句,再让他作诗却作不出来了——这一点温忆秋温小姐也曾亲眼见过可以作证——如若还有不信的,也可以现在当场让他作诗来与我对对看!”
宋菱自信发难。
她其实准备了两本诗集,一本就是现在手里拿的这本,是把被刘广麟抄过的诗的原作者全都标记了上去的,另一本没有拿出来,但是那上面她已经把九年义务教育课本中背过的所有诗,只要是她有点印象的,还有就是一些很有名的诗全都默在了上面。
如果刘广麟真的还敢当堂作诗,那正好,只要他背出的诗是她默的里面的,那就可以直接当场锤了!
还是铁锤,绝对没法翻身的那种!
刘广麟不知道宋菱做的后手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慌乱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还真想背一首比较少见的诗来反驳宋菱,赌一个宋菱没背过。
但是在他张口准备出声的那一刻,刘广麟却忽然发现身体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做出动作。
他忽然之间无法发声、无法动作、无法再控制这具身体了!
“确实是抄的。”他听到‘自己’声音嘶哑着开口,“这些诗,没有一首是‘刘广麟’所写的。”
作者有话说:
第032章
“我已经知道你……什么?你承认了??!”宋菱讶然。
她原本都已经准备好如果刘广麟打死不松口也不开口接话的备用方案一二三了, 谁知道她都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刘广麟就突然一口承认下来了。
这波反而给宋菱整不会了。
怎么突然这么配合?而且这语气跟宋菱印象中那个急眼了还敢上手打人的无耻文抄公好像也不大一样。
事出反常该不会是有诈?
宋菱瞬间警惕起来。
但是刘广麟这一句亲口承认所有诗文并非自己所作的话,确实直接在台下众人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人们再怎么觉得那些诗文不是一个人写得出来的, 那也只是猜测、议论,在决定性证据出来之前并不具有效力。
‘你想做什么?!’刘广麟体内那个穿越者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听起来极其惊慌, ‘你不会以为承认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吧?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我死了你也要死,我的名声坏了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
‘完了!说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真正的刘广麟没有理会穿越者的话,仍旧在一字一句说出事实。
“刘广麟,你确认自己所说全部当真?如若当真, 我将禀明圣上,取消你的功名。”太学祭酒严肃地说。
“会试殿试上写的文章, 也并不是‘刘广麟’所写。”他说。
——如果说前面还是道德人品上的问题的话, 那么当这一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在会试殿试上抄别人的文章作弊,那可是要砍头的欺君之罪。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广场外旁观的谷志新一开始还没有听清楚刘广麟说了什么, 还是前面的人一句话一句话转达过来,他才知道刘广麟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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