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是,闭上眼后,竟不再是令人伤心痛苦的情景。顾崇心中惊异,在这支香燃烧的时刻中,以及燃尽后的一个时辰里,拥有了一次稍稍安宁的浅歇。
无皇上的旨令,白倾倾一时也无处可去。她便随着回了太医署,将自己对皇上体内毒性的想法和解方设想,同几个太医做了探讨。
听了一二,众太医就收起了对她的轻怠。果然是白熵亲传的弟子,这么快,便能有如此准确的判断,和不少独特的想法。
在白倾倾都留在太医署吃了顿饭之后,从皇上那传来的旨意,要她留在宫中,继续为他诊治。
话是张全亲自过来传的,态度敬重了许多。他一个御前大太监,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拭了拭眼角。
他都想哭了!点上这白姑娘的香后,中途他进去过几次,看陛下神色分明就舒缓了许多。还倚靠着呼吸平稳地歇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就传了膳。
他可比皇上还高兴。
那好好一只狐大仙啊,转眼之间真的仙去了。之后皇上就跟疯了一样。自那之后,皇上就再没这么心神安宁地好好歇过了。
这位白姑娘可真厉害!不愧是神医的徒弟。只要她能治好皇上,小白神医此后也是他的祖宗!
白倾倾顺势如愿留在了宫里,暂且就住在太医署中。她的住处被收拾出来,倒是挨着宋遥儿的。看见人时,白倾倾也只微微点头,没做接触。
当晚,从山怀村一路赶来的她,总算能好好歇一歇了。不过沐浴后坐在床上时,白倾倾还在翻师父的医书。
既然那香是有用的,那这支香的配方思路便是可行的。这是好事。就算尚不能解毒,也能暂且压制顾崇的暴戾和难受。
香她只做了两支,不过配方她已经交给太医令了。这儿这么多人,动手总比她一个人快。
至于他体内的毒素,如何能解,也可以顺着这香的方子去考虑。其实顾崇那毒,或者说他母妃当年吞的那毒,虽不常见,但也不算什么无药可解的奇毒。
如果顾崇中的只是这个毒,还是好办的,这么多太医花些心思都能配出解方。但棘手之处,就在于这毒是从母胎里传下来的。
中了这毒,胎儿大概率是留不下来的,即便能生下来也会有症状,当时就该治了。
哪像顾崇这样,毒性在体内藏的那么深,出生后完全瞧不出端倪,也把不出脉象,都以为是个健康的皇子。
从母胎传下来,这毒当时就已变了性质。何况还在他体内不知不觉埋了这么多年。相当于借用了他的身子,暗暗滋养变化,成了一种意外而得的新毒。
这已和最初的毒全然不同,世间恐怕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就更不可能会有解药。最初突然毒发时,太医们能将顾崇救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别提还要去试验解毒之法。
白倾倾歇的晚,但不妨碍第二日早早就醒了。她已在心中拟出了想法,便先去找了太医令。
太医署这边已经按着她的法子,做出了不少香。白倾倾看过后收起,又在太医令房中坐了大半日才离开。
顾崇虽因毒性,引发气血逆窜,躁郁难控,但身上还担着一国政事,仍旧会每日上朝。自小起,他就是如此,何时都不曾懈怠过。
退朝后,他又召了朝臣议事。午膳时用了一点就没了胃口,之后就一直神色冷硬的在翻奏折。
“皇上。”张全突然轻着脚步进来,才刚开口,就被皇上冷眼一扫。
顾崇以为是有臣子求见。今日议事时几个臣子起了争执,顾崇头疼得很,此刻已不想再见人。
他打断张全吩咐道:“让他们滚!”
张全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一猜便知,皇上许是误会了。他忙道:“陛下,不是别人,是小白神医求见。”
听见小白二字时,顾崇指尖不禁一攥。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
张全说的不是他的小白。
顾崇抬眸看过来:“小白神医?”
张全点头:“就昨儿那揭皇榜来的白姑娘。”
白神医的徒弟,又是年轻姑娘,有本事,可不就是小白神医。
才见过人呢,皇上这毒,该不会还能失忆吧?张全有点慌,不过很快一琢磨,才意识到陛下是听到小白才触动了。
难怪呢!他当皇上不喜,忙求恕罪要改口。
顾崇揉了揉眉头道:“不必了,让她进来。”
白倾倾进殿后,经顾崇同意,先去将香点上了。有香能够安抚神思,也免得他突然难受发脾气。
过去点香时,她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儿。身为白狐的时候,总觉得这宫殿好大,她能溜达很久。此时一看,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夸张。
将香燃上,正要退开时,她忽然瞧见了那个熟悉的厚厚软垫,还依旧放在原来的地方,神色微微一顿。
有了这香的舒缓,顾崇心中的燥戾又逐渐淡了下去。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白倾倾的身上,昨日那丝在意的感觉又出现了一点。
她并不多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顾崇看得出来,这女子虽然小心,却不显得多么拘束。
因他正在留意她,也注意到了她一瞬间的分神。顾崇看了眼小白的软垫,出声问:“你在看什么?”
白倾倾反应过来,神态如常答:“皇上,民女没看什么。”
她提出要再替他把脉,顾崇点了头。
白倾倾免得他又会嫌她手冷或冰什么的,这次先藏在袖子里,搓暖和了再伸出来的。
她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但没逃过顾崇的眼睛。
想到原因后,顾崇竟不禁有一丝想笑,继而心中诧异。失去小白后,别说是笑,光是这种想要笑的感觉,他都不再有过了。
他看向这姑娘柔顺乌黑的发顶,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白倾倾。”
顾崇淡淡嗯了一声,之后也没再说什么。然而心里,却不自觉将白倾倾三字,翻动了好几遍。
当日抑毒之药,已经是按白倾倾的方子熬的。此毒复杂,为了确认方子的效果,此后每日,她也都会来替顾崇把脉。
暂时还只能如此,一边小心的试,一边谨慎的调。
但他毕竟是皇上,白倾倾当然不能有什么方子想法,都往他身上试。所以药物用重或者用偏了,都不行,否则太医署那边就不会同意。因此即便有效用,也是以缓和为主,非常缓慢。
不过她倒是有些奇怪。现在每天大多时候,她都待在顾崇的身边,观察他体内的毒性。顾崇竟然从不冲她发脾气,也从来不会斥赶她。
只能说她这支香的方子用得好吧。
曾经的相处,让她对顾崇颇为熟悉。他那皇帝的威严,在她这就削弱了大半。谨慎了一阵后,也更不怎么惧他了。
白倾倾很忙,除了在顾崇身边外,其余时候,不是关起房门翻医书研究,就是同太医们一块探讨,试验这毒性的解方。
当白狐的时候不废脑,吃喝玩乐悠哉游哉,结果现在全补回去了。起早摸黑的,人都瘦了一圈。
白倾倾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解顾崇的毒,越快越好。至于原本轨迹中的其他危机,只要顾崇身子好了,他自己定能完全应付。
就是有时看到他想起小白那样难过,或是摸着那颗染红的夜明珠时,白倾倾会有点不忍心。
她看他难过时有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顾崇,她就是那白狐。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他信一信暂且不说,他们相处那么久,其实她是有法子让他相信的。
只是白倾倾一想起自己是白狐时,因着本能总是蹭蹭他,哼吱叫,那副傻兮兮丢脸的样子,就觉得说不出口。
特别是顾崇把她全身都摸遍了,还揉她肚皮,抓她洗澡……
简直太羞耻了。
……
这日白倾倾过来给顾崇看脉,正要像之前那样,先搓暖指尖时,顾崇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的手抓了过去。
顾崇抓着她,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皱着眉头问:“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冰?”
白倾倾有点愣,顾崇的血液中有毒性冲撞,肌肤也比寻常要热一些。此时就这么抓着她,温热渐渐从指尖传过来。
她骤然一缩手,收了回来。
“回皇上,没什么。”
其实是劳累之故,不过这又不好在他面前说。
顾崇想了想,又看着她问:“你不是大夫?”
听起来,就像是在问她一个大夫,都调养不好自己的身子么?白倾倾就有点不高兴了,她这个大夫劳心劳神的,为了谁呢?
虽然面上没有显露,但顾崇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点。
倒是有脾气。
“说了无妨。”
白倾倾一时没懂,回想了下才明白,是说她指尖太凉的事。原来之前偷偷搓暖,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她应了声是,想继续诊脉,然而顾崇还在打量她。
顾崇记得,她刚入宫时,就瞧着没多少肉。然而一段时日之后,怎么还更瘦了一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苛待一个大夫。
他冷冷道:“太医署不给你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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