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释然的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颗雪白的丹药，“我前些日子才用积分兑换出来的，这颗‘前尘’说是甚至可以想起前世的事情，那么今生的事多半也可以吧？”梵音海没有给那三个人太多的说话机会，反手直接吞了下去。
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因为现在叶君就和傅雪松的表情已经算的上是铁青，这个过程比想象中的更漫长，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梵音海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她只是仰头对上傅雪松的眼睛，“雪松。”
“音海，你…想起来了？”
傅雪松颤抖着唇，那熟悉的曾让他只觉得太过黏人的声音，如今反而让他心尖滚烫。
可惜她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深渊，“我曾毫无指望、付诸灵魂的爱过你，我以为你是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但那一夜我摘到了月亮，你点头答应了我，我们对月立誓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是何等欢喜么？只可惜我一开始就错了，你给了我穿心一剑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你其实是太阳，太过耀眼以至于我连望都没资格。”
“如今一剑换一剑，但不再是我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我。”
“傅雪松，你不配。”
话音落下梵音海根本懒得再去看他一眼，只踩着这身华美的嫁衣来到了束星承的面前，“回答我，你是星辰还是束星承。”他不说话，可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不回答也没关系，你们的灵魂分明同宗同源，承颜妖皇何至于潜伏于我这样一界凡人女子身边收我为徒？师父，我被诬陷被逐出幻海门的时候那件东西在哪只有你我知道。我因为一场意外被偷袭而和雪松有了肌肤之亲的时候也只有你知道我在秘境内。现下一想，你连救了我的机会都是这么的恰到好处。”
“我以前不敢想，可现在我懂了。你算到了我是傅雪松的情劫，提前找到了我对么？
可你要我绝望要我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直到前些日子我在藏经阁里发现了一卷残卷，记载了人族妖族爆发最大一次冲突的原因，上一届妖皇以正道圣女之灵炼制魂晶踏入化神期，以绝望扭曲至极之灵魂下引，那名为炼魂曲的秘典就在妖族内供奉着。”
“原来从我遇到你那天起，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让我痛苦。”
她眼里的雾气化为眼泪掉下来，可唇角却还是极尽所能的在微笑，“他们都骗我也没关系，毕竟爱与不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两个人的事情。可你呢？我的星辰呢？原来也都是假的。”
“音海……”
束星承的眼神终于从自信满满变成了空茫无措，他伸手向抓住她，却只来得及和她绯色的衣袖擦肩而过，他干涩的嗓音只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就看到那人已经走到了叶君就面前。乱哄哄的思绪席卷了整个脑海，束星承生平那张时刻牵着从容笑意的脸上如今第一次露出了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神色。
一切不都应该好好的么？她会跟他离开，等回到了妖族之后，音海会成为他束星承此生唯一承认的伴侣。
昨夜他还蜷缩在她怀里，每天晚上都要醒过来偷偷看着她直到天明，她身上哪怕一根头发都叫他心生喜爱，他们约定好要一起离开这里的，他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连这一时三刻都不舍的很，可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而此刻的叶君就如同被冻僵了身体，只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终走到了自己眼前，他明明知晓她绝非抱着原谅他的心思而来，却还是为了彼此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而生出紧张。
“你杀了我五次，救了我五次。”
梵音海乌黑的眸底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我都想起来了，可还是恨不了你。我唯一最感同身受的只有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你站在那里伸手对我说‘跟我走’，无论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其实都没关系了。”
“叶君就，你为我直面千军万马，浴血归来的时候才肯说你其实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其实我早就认定你就是他了。你说你喜欢我，要我来找你，我就听你的话。你要我爬上傅雪松的床，我也听你的话。”
“可是抱歉，你要我再回到当初，我却是做不到了。”
“你记得我想要的是什么，对么？我本想要自由，后来又想要你。可我没得到自由，到头来也只是你的傀儡。”
“如今……至少还我自由吧。”
她乌瞳含笑最后伸出冰凉的手温柔的摸了摸他不知何时已经苍白的脸，只见那双血瞳含泪滚滚而下，他早已经意识到失去的就是失去了，讽刺的是当年毫不犹豫如今却分明不舍的人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天际边雷鸣声滚滚而来，乌云凝聚于天空之上，乌压压的落雷正在虚空中咆哮。
身着嫁衣的女子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那团仿佛撕裂了整个天空的雷云上撞了过去。
劫云已落，唯独她悬浮在这天地间，是唯一一抹浓烈色彩，女子眉心点缀着朱砂，乌发飞扬。从春雨润物再到万流冰封，她的身侧那一片虚空中辗转四季不断循环往复，光阴飞速而逝。
——今朝悟道无情，一步化神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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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傅雪松下意识想冲上去为她承受这雷劫，
岂知傅真言阻止了他，玄一道宗主此刻只能叹息，“雪松，你留不下她了。音海这是在渡劫，昔年圣人一夜悟道，从凡人一步登天成就仙人，如今……她亦如此。如今她气息已经攀升至化神之上的那一步，这天下……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了。”
“她竟是合身无情道了。”
彼时梵音海的身后云霞夕霏翻涌，可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目中光亮，较之更为灼然，一抹如太阳般灼眼的鎏金色已经彻底取代了曾经如子夜般沉静从容的乌黑，摇曳乌发一息化雪。即便身着一身嫁衣眼底也再也没有了女子的半分情丝缠绵，如同这片天地有大美而无情，这山川河流，蓝天白云，都是万古留存，从来没有悲伤和孤独。
她俯首一览下方的人山人海，一双桃花眼落在了叶君就身上，眸光冷淡。
“我曾以为熬过去之后都会好的，可现在…我已经不再对任何人有期待了。傅雪松给我的一剑我早已经归还，束星承骗我误我自然也该付出代价。而你……叶君就，这一身血肉，我还给你。”
梵音海挥了挥手，霎时间日月无光，一抹流光瞬息间穿透了下方那个银发金瞳的男人胸口，不多时她的掌心上多了一枚莹白如玉的妖丹。她垂眸碾了碾指尖，它便化为齑粉随着风声一同消失不见了。
她并没有给其他人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随手一握直接震断了这具身体的心脉，凝聚的灵魂此刻苍白如雪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具已经没了呼吸倒在地上的躯壳，掌心一收就把它丢在了叶君就面前，“你看，我如今终于自由了。”
“不是的！音海！你杀了我！你杀我就好了！那是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点的联系！你明知道我绝不可能再逼你做任何事的，只有这点奢望了，连一点点念想都不能留下么？！”
叶君就崩溃的半跪在地上如疯了一样抱着那具身着嫁衣的尸体，只想把那失去了血色的嘴角上的鲜血擦干净。另一只手想再触碰一次她的身影，可伸出了手却只能捞到一捧空无，明明这个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咫尺之间。
如果早知道今日，叶君就宁愿当初从来没有救过她！
不是怕自己如今再也无法拥有这个人，而是因为傅真言刚才的话，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叶君就再清楚不过了，可如今竟是被逼至绝情绝心。甚至于事到如今，她最在意的居然只是要偿还这身血肉重塑之恩。
现在她在他的面前亲手了断了这段因果，倒还不如让她杀了他自己出气，如果叶君就现在死去能够让挽回一切，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可一切都晚了，连留在她身边都是奢望，可只想要她活下去就好了啊！哪怕他见不到也可以啊！
血泪自那双血瞳里缓缓滚落，他跪伏在她的面前再也没了曾经的傲慢恣意，只是卑微的……想要让她哪怕再看他一眼。
束星承擦去了唇角的血，完全不在意妖丹被毁，只是执着的走到她的面前，两双同为金色的眸子撞到一起，不过他是目光疯狂，而她却冷然无波，“你不杀我？”
“你既然不是星辰，那就毫无意义。我运气不好，可颠沛流离的生活真的不好过，哪怕你的目的不纯，可终究庇护我五年之久，我不会杀你。”她平静的陈述着最后的话，“但我保证你此生绝不可能突破至化神期。”
“可我如今不想要那些了，我想要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样的事即便做的再多又如何？人类就是如此卑劣肮脏，但唯独你……音海，我后悔了。”
梵音海没有再回应他的话，只是站在这一边回眸遥遥最后看了一眼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傅雪松，在他目眦欲裂的表情里笑了笑，便转身拂袖而去片刻间再也没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