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橙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各种看过的恐怖片和小说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在她脑子里闪现。
车子的一个颠簸都能吓得她浑身汗毛直立,总觉得车轮轧到什么人腿、人头上了。
她把车速开大,一溜烟窜了出去,差点翻进路边的杂草丛里。
她有点后悔,不应该这么着急过来,应该白天带个朋友一块过来。
她是个唯物主义者没错,但这不代表她不怕鬼,除非这些鬼是她亲手化妆化出来的。
到了地方,程小橙把车子停在大门边,看着眼前占面积巨大的场子,对于财富的渴望帮助她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她壮着胆子转头到处看了看,越来越搞不懂,服务行业的公司开在这种鬼地方能有生意?
这地儿这么荒凉,旁边还挨着一个坟场,别说公司了,就算是工厂,工人来上班干活都不方便。
这让她愈发好奇,她奶奶开的到底是什么公司,传统型服务行业,给谁服务的,服务什么的。
旅游业、房地产、物流、餐饮、美容美发?
老太太这么煞费苦心地瞒着她,该不会是那什么……黄色产业吧,那也是服务业。并且这个行业从古代就有了,可以说是非常传统了。
程小橙越想越觉得像,在接手和不接手之间犹豫不决。
最后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个传统型服务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从车上下来,抬头往大门上面看了看。
牌匾太旧了,灯光又暗,她好不容易才从生锈的铁板上分辨出来五个涂着白漆的字,“南郊火葬场。”
程小橙:“……”传统型服务业,没毛病,只不过服务对象是死人罢了。
等等,火葬场?
奶奶留给她的公司竟然是火葬场!
火葬场是火化死人的地方,附近肯定徘徊着很多孤魂野鬼,没准她背上就趴了一只,程小橙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窜回车里,给朋友打电话壮胆。
律师朋友不愧是干律师的,分析问题非常地冰冷、犀利:“火葬场怎么了,火葬场的上级部门是民政局,多好的企业,很多人想进都进不去呢。”
“要问现如今什么企业不会倒闭,那肯定是火葬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死,人死火葬场就有活。”
程小橙:“有道理哦。”
朋友:“听说搬尸工一个月好几万,哪天我要是失业了就去你那。我要的不多,五万就行。”
程小橙:“五万,你这是在抢钱!”
“看吧,一说到钱你就清醒了。”朋友啧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些老观念才会觉得火葬场不吉利,现在是新时代了,什么鬼啊魂啊都是假的。”
程小橙一下子就被说服了:“火葬场不过都是生意,把钱赚到手了才是最实在的。”
她以前给奶奶办丧事的时候接触过殡葬行业,几块破木头做的骨灰盒都要几百几千,贵的上万,这中间的利润空间非常巨大。
再说了,当老板总比当苦逼打工人强。
朋友:“要是将来我死了,就去你那火葬,你得给我准备最好的骨灰盒,还不能收我的钱。”
程小橙:“行,那你得在朋友圈帮我宣传,问问你哪个朋友快死了,让他们到我这来火葬。”
朋友:“没问题,程总。”
一通电话之后程小橙就接受了自己从一个苦逼打工人到老板的转变。
只要把火葬场想成生意和钱,就没什么可怕的,一切怪力乱神都要给金钱让道。
程小橙从车上下来,正要走进大门,身后亮起一道刺眼的灯光,一辆白色的运尸车开了过来。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盯着她打量,一边拿出来一个茶缸喝了一口,“呸呸”吐掉几片茶叶,歪头冲她喊道:“你这个小女鬼,死了不去投胎,在这瞎晃什么呢,大半夜的,吓死个人。”
程小橙:“……”
啥?
啥!
第2章
程小橙听完男人的话,赶忙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很好,她有影子,她不是鬼,也不是那种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的鬼。
“大叔,我不是鬼,我是人。”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看样子很生气:“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程小橙往前走了走,把自己的影子展示给男人看,还把胳膊抬了起来:“我真是人,不信你掐一下。”
男人从车上拿出来一盒速效救心丸,一连倒了好几粒,往嘴里一塞,水都没来得及喝,干咽了下去,像是怕再晚点自己就被气死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程小橙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两鬓白发丛生,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微微驼着背,看上去比她奶奶年轻不了几岁。
她本来想喊他老爷爷来着,喊大叔已经是嘴上抹了两层蜜了。
男人操着沙哑的声音:“老子今年才二十六!”
程小橙:“……”开什么玩笑!
男人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给程小橙看,颤抖着手指着上面的出生日期:“看见了吗!”
程小橙看了一眼,居然是真的:“……”您长得有亿点点成熟。
这不是重点,程小橙问道:“您……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鬼?”
“正常人哪个敢半夜来火葬场,”男人再次打量起程小橙,“胆子真大。”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人,刚才说那句话是想把她吓跑,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你是程金花的那个小孙女吧,跟你奶奶长得挺像。”
男人无比忧伤地想着,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这个代理场长要被赶下台了。
程小橙:“我叫程小橙。”
男人让她上车:“你以后叫我刘场长就行。”
程小橙:“不是,这个火葬场不是我奶奶的吗,你怎么成场长了?”
男人:“我的名字就叫刘场长。”说着指了指身份证上的名字一栏。
程小橙:“……”那她要不要改个名字叫程董事长。
车子停在场子最里头的大院子里,刘场长下车:“车里有具尸体,现在天气热,耽搁不得,先把尸体搬冷柜里。”
程小橙从来没碰过尸体,心里有点打怵。
她看着眼前墨绿色的裹尸袋,在心里默念,生意,都是生意,一切怪力乱神都要给金钱让道。
程小橙给自己戴上手套,跟刘场长一块,搬着裹尸袋去停尸间。
火葬场阴冷阴冷的,风一吹,几片烧了一半的纸钱在地上飘来飘去,飘到一个花圈上,绕着转了两圈。
刘场长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人:“怕这儿吗?”
“害怕,但又不完全害怕,”程小橙把裹尸袋往上面搬了搬,“一个花圈,塑料的卖一百左右,鲜花的得几百上千。如果是买来鲜花自己扎,利润空间会更大。”
刘场长:“……”佩服。
把尸体放进冷柜后,程小橙一边跟刘场长聊了几句天,一边跟他去场长办公室。
场长办公室很大,里面放着一张黑色的木质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书架,墙上挂着一整排客户送的锦旗。
没想到火葬场这种地方也能收到锦旗,程小橙好奇地看了看。
“热忱周到服务,照亮冥府之路。”
“手艺高明,火化不疼。”
“牛逼!”
……
“你刚才说你是个化妆师对吧,以后你就是场里的入殓师了,也算是专业对口,”刘场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继续说道,“你的工作职责就是给死人化妆,让他们体体面面地离开人世。”
“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圣的职业,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会感谢你,加油,小程,好好干。”
程小橙:“刘场长,我才应该是场长吧。”
刘场长:“你刚才叫我什么?”
程小橙:“刘场长。”
刘场长:“这不就完了。”
程小橙:“……”
最后程小橙用带来的法律文件把刘场长从场长的位子上拉了下来,暂时登基。
程小橙让刘场长把火葬场的人员职务构成表拿过来:“对了,还有财务报表。”这个是最关键的。
刘场长好一会才把资料拿过来,程小橙看了看,入殓师一栏是空着的。
刘场长:“以前入殓的活是程金花干的,她去世后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都是谁有空谁去干。”
程小橙:“你们还会化妆?”
刘场长显然是个大直男:“这有什么难的,抹点粉擦点口红不就行了吗。”
程小橙:“……”不行。
程小橙又看了看财务报表,本月收益总和,-5000元。
负?
那不就是亏损!
这可是火葬场,只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死,只要有人死就有生意,怎么都不至于堕落到亏损的地步吧。
她是来继承遗产的,不是来清理破产的。
程小橙仔细看了一下财务报表,把前几个月的也看了看。发现火葬场是从一年前开始走下坡路的,也就是她奶奶去世的时候。
从那之后火葬场没了入殓师,刘场长等人不懂化妆,粉底口红胡乱往尸体脸上抹。
看见自己去世的亲人被画得比鬼还难看,哪个家属还愿意来,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好几十公里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