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知道一个已经死了的鬼还能再怎么死。
小道士潜进了井水里。
程小橙站在井边，看着不断涌动的水面，过了没几秒钟，手上的绳子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她赶忙把绳子往外面拉。
鬼没什么重量，程小橙一下子就把小道士拉上来了。
小道士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牙齿不停地打颤，连头发都白了。
程小橙找了条棉被给小道士裹上：“怎么下一趟井就变老了？”
小道士用快要冻僵的手指抓了下头，上面掉下来一粒粒结着霜的碎冰。
没变老，是被冰霜染白的头发。
程小橙被小道士身上带出来的寒气冲了一下，打了个喷嚏：“你看到什么了？”
小道士的牙齿还在咯咯响，把水杯里的热水的热气全部吸完了才好一点。
小道士把结了冰的水杯还给程小橙，裹了裹身上的大棉被：“下面太冷了，又黑，什么都看不见。”
程小橙往水井里看了看，小道士才下到五六米深，什么都看不到也正常，得找一个能下到几百米深的地方的人或鬼才行。
人肯定是不行的，神仙她也不认识，只好问小道士：“你认识别的比较厉害的鬼吗，能下到井底的。”
小道士想了一下：“我认识一个水鬼，但是她太凶了，太吓人了，我不敢叫她来。”
程小橙也怕鬼，水鬼一般都是凶鬼、厉鬼，专门在水里害人，万一水鬼把她拖井底了怎么办。
程小橙想了想别的办法，应该叫上许如鹤的，可惜他生病了。
程小橙转头问小道士：“你认识的那个水鬼靠谱吗，她害过人吗？”
小道士缩了缩脖子：“她是最近才从水里出来的，到现在为止还没害过人，就是太凶了，喜欢吓唬人。”
最近才从水里出来的，看来跟封印松动有关。程小橙作为一个见过了很多鬼的有经验副本老手，拍板道：“叫她过来。”
虽然她怕鬼，但是为了封印住更多的鬼，这点恐怖还是得克服的。
小道士融进阴影里不见了，片刻后出来说道：“她不愿意来，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打扰她捞鱼吃。”
程小橙沉思了一下：“你跟她说，我给她十万块钱的报酬。”
程小橙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水鬼一听说有钱拿，很快就来了。
水鬼是个女人，头发跟水藻一样，又长又滑，身上萦绕着一股臭水沟的味道。她的脸泛着白，年龄看上去不大，死的时候应该不到二十岁。
水鬼的嗓门特别大，一出现就嚷嚷：“不接受微信和支付宝，现金也不要，只收纸钱。”
程小橙：“……”你一个被封印了几千年的老鬼，竟然还知道微信和支付宝，现在的鬼都这么与时俱进了吗。
水鬼是上周从封印里出来的，她以前溺水的地方是一个村子的河里，周围不是树就是山。
她从水面上浮上来，看见周围到处都是灯、高高的房子、人类，没敢轻举妄动，一直潜伏在水里，整天听人类说话，学会了很多东西。
程小橙指了一下水井：“就是这口井，你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水鬼站在井边看了一眼：“里面太危险了，得加钱。”
程小橙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怕这个水鬼是个坏的，一听说她要加钱就知道了，这是个图财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程老板大手一挥：“给你二十万，纸钱。”
一旦把鬼当成乙方，作为甲方爸爸的程小橙就一点也不怕了，甚至还能地给乙方提要求：“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就行，不管发现什么都不要乱动，不然不给钱。”
水鬼一听说不给钱，当即就说：“爸爸您放心，一定按您的要求做好。”说完往井里一跳。
水面溅起几道水花，很快没动静了。
过了好一会，程小橙站在井口边喊道：“怎么样了，小水？”
小道士：“小水是什么？”
程小橙：“她不是水鬼吗，小水这个名字最适合她了。”
小道士：“您真是个起名鬼才。”
程小橙又对着水井喊了几声，里面始终没有回应：“别是淹死在里面了吧，水鬼也会被淹死吗？”
小道士探着头往井里看了看：“应该不会吧，水鬼怎么能被淹死呢，可能是这个井太深了，需要游很久才能游到底。”
程小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这都能游到地壳了吧。”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平静的水面终于泛起了涟漪，水鬼顶着她那头水藻一样的长发从井里爬了出来。
水鬼跟胆小鬼一样，浑身上下冻得不行，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钱！”
程小橙：“放心，一分不会少你的，你怎么长时间才回来，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水鬼用自己的头发盖住身体取暖，一边答道：“太深了，起码一千米，里面是一个大冰层，啊嚏！”
没想到水鬼也能在水里冻感冒，可见是真的冷。
水鬼继续说道：“冰层太厚了，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跟人很像。”
程小橙：“……”明白了，她小时候喝的果然都是泡澡水。等着吧，等他从冰里面出来，她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
水鬼完成了甲方爸爸的任务：“别忘了给我烧纸，二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不然我天天半夜去你的浴缸里找你。”
千万别来，会吓死人的，程小橙：“把你的名字和坟墓地址告诉我，我给你烧纸。”
水鬼想了半天，她被封印了几千年，脑子都被封懵了，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程小橙：“要不就烧给阿水，看看能收到吗。”
水鬼表示强烈地反对：“不行，叫阿水的话别的水鬼也会来拿钱的，那我不亏了！等我想到我的名字了你再烧给我。”
水鬼把缩在一旁的胆小鬼抓过来：“你来作证，她欠我二十万块的纸钱。”
胆小鬼生怕水鬼凶他，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行行行。”
程小橙：“区区二十万块的纸钱，本富婆还能坑你不成，那也太没有富婆的牌面了。”
纸钱这种东西，十几块钱能买一打。
水鬼从封印里出来后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把一个人类拖到水底，吸食了人类的生气之后她就会慢慢变强。
可惜她的运气太背了，最近没一个落水的人，让她想拖都没法拖，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
其实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前天就有一个。
那是一个小孩，在河边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河里了，她高兴极了，赶忙游过去拽小孩的腿，想把小孩拖到水底。
不知道为什么，拖到一半的时候又不想拖了，把小孩给放了，还鬼使神差地用水泡泡给小孩做了一个氧气罩，把小孩给送上岸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有病，居然把送到嘴边的食物给放了。
没人给她烧纸，她没钱买东西，只能靠捕一些臭鱼烂虾填肚子，吃得她嘴巴都变臭了，一张嘴就是一股臭水沟味。
等下次，她一定要拖个人下来吃。
还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名字，不然没法接收这刚赚到手的二十万块钱。
水鬼看了看程小橙，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怕她的，没敢多说什么，湿漉漉地走了。
小道士帮程小橙把井边的水渍用拖把拖掉，也隐在阴影里走了。
程小橙站在井边，对着井里面的人喊道：“阿火？”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人都被封印在一千米深的大厚冰层里了，应该是听不见的吧。
程小橙突然想到，她以前特别喜欢这口井，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喜欢到这边来。
开心的时候笑得很大声，不开心的时候嚎得像猪叫。这要是都被井里的那个人听见了，也太羞耻了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吧，等下面那位复活了，她一定得先把他打一顿，报泡澡水之仇。
程小橙给许如鹤打了个电话，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讲了一遍：“下面八成就是邪灵的本体，不然我奶奶生前为什么要天天守在井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他的本体从井底捞上来。”
很明显，这是一个在科学的世界里不可能完成的工程，一千多米深，还有一道厚得连人影都看不出来的冰层。
不知道许如鹤这个玄学界的人士有没有玄学一点的办法。
许如鹤：“玄学也没那么玄。”
程小橙一想也是，她今天早上还看见许如鹤吃感冒药了，吃了也没见好。玄学要真那么厉害，他只要喝点符水就行了，还用吃药吗。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程小橙一直在研究，如何把阿火的本体从井里钓上来。
井太深了，井水连着地脉，是抽不干的。一千多米的地底，挖掘机都挖不动。
另外还有个办法就是把除了本体以外的其他六个灵魂碎片一块扔进井里，跟本体汇合，直接复活，从井里爬出来。
程小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站在井边，把阮娇、谢辰、俞新、陆炀、许如鹤，还有个没找到的人，一个一个全扔井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