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小摇头:“不会的,师父,你有很多人爱的,当然师父走的路确实艰辛,但是我也跟着师父的脚步,不管什么时候,我始终站在师父这边,所以师父的绝望我也承受了一份,师父就不是一个人在承担这些痛苦。”
自从上次伤了自己的师尊,缥缈君从没有过这样疼痛的感觉了,心痛地似乎被人剜了似的。
“笑笑,你……”
你这是选择不要我了。
“师父,等我找到他,我就来找你。”
缥缈君的身子微微颤抖,他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抬步走了。
迟小小跪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心下倒是豁然开朗。
她做出了选择,便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选择和青泓共同承担痛苦,她不会他把一个人丢下,她说过的话,她会兑现承诺的。
缥缈君走了会儿,才觉得脸上微凉,他伸手抹了一把,竟发现自己落泪了。
他看着指尖的一滴泪,觉得可笑,可耻。
他几百年的道行和定力都喂了狗,竟然会动情。
还动到他师尊喜欢的人身上,他简直罪无可赦。
上次那一百惩戒鞭看来是打的轻了。
他放她走,他成全他们。
因为他亏欠他太多,所以这一遭,他成全他们。
缥缈君回缥缈墟了,回去之后去惩戒堂领了五百惩戒鞭,让纪伍明亲自执鞭,纪伍明再怎么欺师灭祖都不可能打自己的师父,没人敢问他怎么了,纪伍明不肯打,他就亲自动手打。
他把自己的,迟笑的,全部一个人打了。
打完之后,他整个背部都血淋淋的,宁冉冉哭着给他熬药,他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对宁冉冉说:“小冉,弟子大会你大师姐不参加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宁冉冉点头,又问他:“师父,大师姐怎么没回来?”
缥缈君沉默了一会儿,兀自往内殿走:“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亲手带大的姑娘,舍弃了他。
他觉得悲哀之余,又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也好,替他陪着他,就当弥补当年的罪过了。
来到迟笑住过的内殿,缥缈君看着她叠的整齐放在床头的弟子服,还有那和小时候住时一模一样的陈设,他终是笑了笑。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黏着他的小丫头了,她有心事,有自己的想法。
他始终只是她的师父,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迟小小在山林里找了青泓三天,连青泓的影子都没见到,城内正在大规模地搜寻蛇妖,到处都是降妖人,迟小小想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她不知道从总部来的圣女到底是谁,冯四详让她回去见圣女已经不下三次了,说沧州降妖处正在全身心地准备猎杀蛇妖,要商榷对策。
迟小小没管。
这个山林的树木长得高大,山路都是崎岖不平的,也只有少数的打柴人才会在山脚下砍柴,很少有人上山。
听说前天晚上进入山林的降妖人都被蛇妖吃了,大家人心惶惶,城内百姓都不安稳了,肯定有多官员上奏让迟龚负责猎杀蛇妖,沧州降妖处肯定是第一个接这任务的,如果不行的话估计还会被从别处往来调动更厉害的大佬。
迟小小知道青泓现在水深火热,缥缈君说不会有人抓到他,但是她不放心啊。
在山林里找了三天,没有青泓的足迹。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损招,没办法进入山林猎杀蛇妖,他们竟然准备放火烧山。
迟小小冒着生命危险找青泓,鬼車也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这主仆俩到底怎么样了。
而另一边,青泓重伤躲在山洞里,被打回了原型,鬼車在身边护法寸步不离。
他们以为这座山是安全的,因为没人敢深入山林。
所以也就没管外界,鬼車是不敢离开青泓半步的,他现在虚弱地很。
谁能想到会被人暗算。
青泓三天没吃没喝,也没开口说话。
鬼車也什么都不敢问,守了他三天,他终于能动一下了。
色泽漆黑的蛇身占满了整个山洞,鬼車就蜷缩在洞口,他的蛇尾动了动,蛇头盘在蛇身里面。
鬼車见他动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老祖宗……”
漆黑的蛇鳞反射着洞口照进来的光,外面阳光绚烂,倒是让他没被寒毒折磨。
他的蛇身动了动,微微地从蛇身里面探出头来,“嘶嘶嘶”地声音让鬼車头皮发麻。
他在原地缠绕了一圈之后,这才爬向鬼車,问他:“她跟她师父回去了吗?”
鬼車愣了一瞬,才明白他问的是谁,点头道:“应该吧,你出事那会儿应该就和她师父回去了。”
他继而再次把头埋在蛇身里。
言语有些许嘲讽:“我就知道,她在骗我,我这个鬼样子,没有人会愿意陪在我身边的,你也走吧。”
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鬼車摇头:“我不能走,城内现在到处都是降妖人,这山林里估计也会有人进来,我若走了,你就更加危险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鬼車,这日子太难熬了,我熬不下去了。”
鬼車一愣,有些诧异:“为何这么说?”
他轻轻地动了动蛇尾:“从没觉得这么艰难,从没觉得这么绝望,她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温暖,然后毫不留情地抽走,她把我带进深渊,却忘了带我一起离开,我很失望。”
鬼車叹息一声:“可能,世人大多如此,她也是个正常人。”
他再没说话,又沉默了许久,他又说:“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的内丹,带给她。”
鬼車愣住了,他看着青泓那巨大的蛇身,有些震惊:“老祖宗,还不至于会死的地步。”
他冷笑:“活不下去了,她舍弃我了,她走了,我的心没有了。”
鬼車:“……”
“活着真没意思,早活腻了。”
“……”
“世人容不下我,她也容不下。”
“不是的,老祖宗,好歹得活着不是么?”
“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我原可以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可是我不想了,太累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回缥缈墟继续过以前的日子。”
“不行,我过不下去,我只想要她。”
“……”
鬼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只见巨蛇突然挪动身子,整个山洞都装不下他,他寻着自己内丹的方向而去,对鬼車说:“我的内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内丹了,你带给她,她以后就不用怕任何人,这是我能给她最后的爱护了,鬼車,我才发现有了共情能力这么痛苦。”
鬼車上前去护住他的内丹:“老祖宗!我们还能见到她的!别冲动!”
“可她不要我,见了又如何,她不要我,我是个妖。”
鬼車摇头:“不会的,她可能有事情才跟师父回去了,您别冲动。”
“走开。”他冷哼呵斥,“再不走开我连你的修为和灵力也吸走。”
鬼車抱着不肯撒手:“老祖宗,求您了……别这样,果然您还是适合做个无情道君,真的没必要为一个不在乎您的人这样。”
“走开。”
鬼車就是不肯走开,他已泪流满面:“别这样,我们回缥缈墟,我们还能见到她。”
“回去也是被关起来,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老祖宗……求求您了,别这样。”
他将鬼車一蛇尾甩开,呲出两颗毒牙就要剖了自己的内丹,鬼車绝望地嘶吼:“不要啊!老祖宗!不要——”
他的毒牙刚嵌进自己的皮肉,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随风而来!、“青泓?你在不在附近啊,你能不能回我一声?”
鬼車和青泓皆是一愣,鬼車顿时连哭带爬地迎着声音而去。
迟小小口干舌燥,累的满头大汗,她喊了青泓三天了,他一声回应都不给。
她担心地不行,整个山头都要被她找遍了,丝毫不见踪迹。
迟小小绝望了,双手撑在膝盖上正准备找一个树荫乘凉,突然一阵疾风袭来,鬼車火红的头发出现在视线里,他拽着她就跑:“你终于来了!快跟我走!”
迟小小被吓了一跳,心跳加速,看到鬼車后她惊喜过度:“鬼車,你主子呢?”
鬼車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迟小小跟着他跑,他将她带到了他和青泓暂时栖居的山洞里,结果到时,洞里空无一物。
鬼車自己也懵了,迟小小在山洞四周找了找,没找到他。
鬼車也没找到他,两个人又慌了,迟小小问:“他在这里么?”
鬼車说:“刚才还在的,结果我就去找了一下你,他就不见了?”
迟小小又泄气了:“他躲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躲的?”
鬼車抿了唇:“你比想象中重要。”
迟小小一愣:“啊?什么意思?”
他以为迟小小抛弃了他,不要他了,都准备独自消失了,这得多喜欢才会这样。
鬼車耸肩:“你自己问他就知道了。”
迟小小懊恼:“他躲着我。”
鬼車点头:“因为他现在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