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渊的妖神,丝沁。
六百年前青泓有幸见过她,那时候他身中寒冰草剧毒,先是去了幽冥深渊找过这个妖神,那时候丝沁受了重伤,变回了妖花,还未曾化形。
也是她告诉青泓要去北冥之渊找九头鸟可缓解毒性。
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妖吧。
青泓微微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在凡界现了形,就知道她留在凡界的日子也不多了。
妖和人本就是殊途,她该有她的仙途,凡人有凡人的命,而如今一个堂堂妖神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青泓说来还是有些不屑,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道:“你的事我管不了,人有人运,妖有妖命,本就殊途,何苦强求,不如离去。”
丝沁摇头,跪在那里,血红的衣衫像是开了一地的幽冥沙华,在宫灯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刺眼,她乞求道:“小神只想求老祖宗救笑笑一命,不管老祖宗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只求你救笑笑一命。”
青泓终究是起身,去侧殿看了看那躺在床榻上毫无生命痕迹的枯瘦妇人,又回来看着跪在那里的丝沁,问她:“值得么?为了一个男人,几千年道行和妖元都毁于一旦,如果迟笑知道她母亲是个妖,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女子惊慌失措地摇头:“不会的,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个妖,我和她父亲说过了,我可以死,但是这件事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笑笑她依旧是迟家未来五十年的希望,她有无上的仙途……”
青泓面无表情:“她如何跟我没关系,我要的是她的阴元,你该早知道了。”
丝沁摇头:“不是的老祖宗,你娶了她,她就是你得道侣,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如此一来她还有老祖宗你保佑我也就放心了,就当我求你,救救笑笑,你要的至阳阴元我给你,我的妖元是这世间最毒最辣的元神,可助你千年不被寒冰之毒折磨,只要你救笑笑,我就把妖元给你。”
青泓问:“不恨么?迟龚对你始乱终弃,信任他人胡言乱语对你赶尽杀绝,你现在这个时候还想护他的孩子?你不知道他多宝贝迟笑么?”
丝沁摇头,跪着爬到青泓脚下,抓住青泓的衣摆,惊慌摇头:“他们都在演戏,没有人信我没关系,我好不容易见了笑笑一面我也满足了,死不足惜,怕就怕等我死后他们对笑笑下手,我夫君被蒙蔽双眼,我就怕他像对我一样对笑笑,老祖宗,只要您救得了笑笑,丝沁不管以后变成什么都感激您,求您……”
正说着,温笑宫外面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禁卫军头领的声音:“包围温笑宫!别让妖物逃了!”
丝沁慌了,她的身子都在颤抖:“老祖宗,求您了,我的妖元我这就给您,您一定要帮我保住笑笑,今晚别让她回温笑宫!”
青泓没答话,兀自拂袖离去,人间事本就轮不到他管,他也懒得管。
丝沁自己自作孽为了个男人毁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迟笑,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是,她终究是迟笑的母亲,她若就这样灰飞烟灭,迟笑会很痛吧。
他是不懂所谓的亲情,也不懂所谓的爱情。
但是当她跪下来求他保全迟笑的时候,青泓是恨的,也是痛的。
他最痛恨这些所谓的母女(子)情深了,他没有过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让他看别人拥有?
如果他的母亲曾这般为他想过,他也不至于在母亲被父亲手刃的时候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他是罪孽之子,是父母的孽债,所以他痛恨所有为子女着想的父母。
就像把他的伤口血淋淋再次撕裂一般,让他无所适从。
温笑宫进了大批的禁卫军,迟龚带着妖道来捉妖,青泓站在宫殿的顶端,看着妖道将温笑宫布满降妖符。
丝沁首先是妖,然后才是神,所以她在劫难逃。
火红的身影再次入了妇人云氏之体,他听到了妇人粗嘎的惨叫声。
丝沁重伤之后妖神被凡体封印地久了,妖元和妖体已全部受损,再加上枯瘦如柴的妇人身死已久,阴气将她妖元腐蚀,本就无力回天,所以她现在弱地连一个妖道都奈何不了。
妖神被封印在妇人云氏体内,降妖符的符火布满她全身,像是要把她烧干。
王后上官氏咬牙切齿,对迟恭道:“妖妇害我沧州百姓,该死,王上,您放心,她死了,我会把笑笑当亲女儿,不会让她再以母亲为耻的。”
青泓知道他不该管,但是迟笑是她女儿,不管不行。
青泓的身影隐匿在了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妖道的声音:“孽障还不速速现形!今日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19章 、杀了她
枯瘦如柴的妇人眼里已经流出了血泪,她全身的降妖符散发着金光,她寻寻觅觅这么久的男人还是请了妖道来要她的命。
她明明已经说过会自己走,等她见了笑笑,她就走了,她没有舍不得迟龚,她只是舍不得笑笑。
舍不得那个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在缥缈墟受尽苦楚的笑笑,可是迟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她寻了迟龚好久啊,辗转几千年,他早已成了别人的良配,她早该知道的,不该抱有和他白首偕老的心思。
可她忘不了那一世在幽冥深渊抱着她哭的男人,他为救她而亡,临死前还紧紧抱着她。
他说,阿沁,永远不要忘了我,你一定要记得寻我,我会等你的。
她怎么舍得忘了他呢。
她辗转这么久,即使妖元受损也没有回幽冥深渊,她宁愿在一个死人身上待二十余年也要陪在他身边,可是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男人了。
当他找来妖道在云天宫贴满降妖符试图把她逼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该回幽冥深渊了。
她时常会想起幽冥深渊的那一片花海,那是她和他私定终身的地方。
她累了,她该走了,可是她一直没走,她在等自己的女儿,迟笑。
迟笑是她留下来最大的动力了,好不容易见了迟笑,见了一面却更舍不得走了,她想陪自己女儿几天。
她早和迟龚坦白了,迟龚不记得她,她都理解,可是他却又听信谗言非要让她魂飞魄散才甘心。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后上官氏进门去,扇了扇鼻子,表情嫌恶:“说了见笑笑一面就死,你说话不算话,我只能帮你一把了,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沧州百姓会对我们王上更加的爱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天才少女迟笑的母亲是个妖物,你活着只会让她蒙羞。”
丝沁的元神被封在了云氏体内,被禁锢在床榻上,云氏的身体已经被降妖符烧伤,妖道在一边大喊道:“王后小心!速速让开!”
上官氏只得让开,迟龚在外面不发一言,上官氏出去对他道:“王上,莫要急,妖妇一死,沧州也就安全了,她杀人无数,罪该万死,她死了您对沧州的百姓也好交代了。”
迟龚不置一词,背对着迟笑的寝殿,看着远处暗黑的天空,天空繁星点点,上玄月高悬于空,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悲痛。
里面云氏的声音越来越惨,上一次听她唤地这么惨的时候是生迟笑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站在云天宫的外面,只是那时候的心情是欣喜的,如今的心情是悲痛的。
她不得不死,她不死沧州就要完蛋,笑笑虽然回来了,但是要让她对自己母亲下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替她瞒着,让笑笑永远都不知道她母亲到底是何等的怪物。
笑笑如果回来问起她阿娘,就说她阿娘暴病而亡。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和迟笑交代的时候,温笑宫内突然传出一声剧烈的嘶吼,这嘶吼响彻王宫,是他没听过的声音!
迟龚吓了一跳,上官氏也被吓到了,周遭的禁卫军都被吓到了,纷纷拿起武器准备战斗,随着那嘶吼从屋内散发出无尽的灵力,直接将温笑宫的宫殿都震塌了!
轰隆隆的坍塌声震耳欲聋!
里面的妖道化成一道光逃了出来,被伤地不轻,口吐鲜血稳在了迟龚身边,他惊慌失措道:“妖物要逃!”
下一秒就看到废墟中出现了一个火红衣色的女子,她长发披散,比血液更骇人的衣衫曳地,每走一步都像是来自地狱!
她额间的一朵血花正在发光,暗红色的光芒比魔鬼更可怕!
她只是看了迟龚一眼,身轻如燕腾空而起,她即使遍体鳞伤都没想到伤人,但是上官氏却惊恐万分:“王上,不能让她逃了!”
身边的妖道捏出巨大的降妖法阵企图将她从高空压下来,但是她似乎粉身碎骨都要逃离,迟龚大喊:“你又骗我!你说你可以死,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丝沁的眼尾红地可怕,她缓缓回头问迟龚:“你就那么想让我死?”
迟龚胸膛不断地起伏着:“你不死我没法跟沧州百姓交代,你杀了人你就该承担责任,这是你逃不了的!”
上官氏咬牙切齿:“妖物本就该死,若不是看在你生了笑笑的份上,你早就被王上杀了!你这个时候逃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