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岑长锋走到青霞台。
青霞台由一整块巨大的碧绿玉石切成,正是玉石最漂亮的一面,由此得名,听说是岑长锋二十岁锻炼剑意时,以剑意削出来的,放到现在,饶是几百岁的化神期大能,也不敢言之凿凿自己能做到。
因时常要用,上面很干净,并与冰雪,此时,台上共有岑长锋的五个弟子。
他们一见岑长锋,敛袖行礼:“请师父安。”
岑长锋颔首。
弟子们抬头,却一直看着岑长锋身后,心里都道奇怪,师尊一直独来独往,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女人?还是那个大逆不道,说要来服侍师尊的女人!
或许他们目光太明显,岑长锋漆黑的眼珠往左下一瞥,便看到一把扫把。
岑长锋不是不知道郁以云跟着他,只是,郁以云对他来说就是一只蚂蚁,有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呢?
如今他要在青霞台修炼,她不能跟来。
他皱眉,告诉那个扫地的:“不用跟我。”
而郁以云举起扫把,欢快地说:“我扫地呢!”
岑长锋:“……”
五个弟子心里嘀咕,怎么的,扫地还扫得这么理直气壮,等着吧,就看师尊要怎么撵走这女人。
只看,岑长锋似乎不愿再说,继续朝前走。
然而这样的举动,反而让五个弟子个个心里惊疑不定。
他们跟在岑长锋身后,偷偷换眼色,因为过去有人胆敢这样死皮赖脸,早就被打下孚临峰。
然而,那个抱着扫把傻乐的女人,为什么没被打下去?
想不通。
但岑长锋做什么,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置喙的,只想着或者今日是个例外,可谁也没想到,例外突破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日有例外,明日也有例外,后日也有例外,这个女人居然一不做二不休,成天跟在他们师父背后来青霞台!
终于,在第七日时,大弟子委婉地提醒岑长锋:“师父,那个女子……”
也是这时候,郁以云抱着扫把闷闷不乐地坐在不远处,她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她在岑长锋眼里约等于无。
她好想引起岑长锋的注意,她是郁家大小姐,才不是透明人。
眼下,她看到那边,大弟子指着她的方向,不知道在说她什么。
岑长锋也看过来。
郁以云这几天绞尽脑汁,此刻,忽然有一计策,岑长锋不是喜欢修炼么,她应该投其所好!她蹦起来,朝两人走过去。
大弟子一吓,还以为自己说郁以云坏话被发现,难免心虚,可郁以云却不是奔着他来的,她往岑长锋面前一站:“真君,我们决斗!”
53、第五十三章
那大弟子还以为听错了,看郁以云理直气壮,下巴要掉了——什么决斗?
区区筑基,居然敢找大乘期的孚临真君决斗?不是她脑子坏了,就是她是个傻子,开什么玩笑!
大弟子又气又惊,手指着郁以云:“大胆!放肆!你想对师父不敬吗!”
郁以云斜眼看他:“我没在和你说话。”
那弟子被驳了面子,脸一红,正开口说了个“你”字,忽听一个微微上扬的声调:“决斗?”
这般清冷的音色,当是孚临真君。
郁以云看着岑长锋,连忙挺直腰杆,点头:“对,我要找你决斗。”
她又强调了一次。
岑长锋微微歪头,皱眉看着郁以云,他一心以大道为重,从不在乎身边蝼蚁几何,不得不说,郁以云这突兀的举动,让他第一次认真观察她。
面前是个十六岁雌雄莫辩的少年,明眸皓齿,头上束着男性的发冠,身上也穿着黑灰色的宽袍,一条墨玉带束着腰,上面垂下一块玉佩,刻着“郁”字。
郁家的人,从她的声音来听,应该是雌性。
这个人说要决斗。
然而,以决斗的角度看,她仅有筑基的修为,个子矮,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身上的法器质量一般,口气倒不小。
只是,这句话还真有些意思。
就像常年站在山顶,他都快忘记山脚下生活几何,郁以云一句话,忽的把他的意识引导向山脚下。
很多年前,他曾经外出回来后,在山脚下买个包子。
他很早就辟谷了,但一看那又圆又胖的大包子,还是忍不住掏出一个法器,在店家吃惊的神色中,和他换个朴素的包子。
虽然那包子他最后没吃,但并不妨碍他记得包子拿在手里的暖和。
买包子的初衷并非吃包子,正如他一边觉得这种决斗荒唐,又一边想了解点什么的心情。
岑长锋眼珠子稍稍一动,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郁以云,问:“与我决斗,你想获得什么?”
这句话把郁以云问懵了,她跑来说决斗,全是凭心而动,岑长锋这么问,让她陷入纠结。
不过,她这脑瓜子,很快想通,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找你说话。”眼睛亮亮的,“那我要是赢了,我能经常找你说话吗?”
岑长锋心想,实在是这个要求很奇怪,什么天材地宝都不要,就要和他说话?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疑惑,他扯了扯嘴角:“但我并不喜欢说话。”
郁以云一拍手掌,笑眯眯的:“没事,你不喜欢说话,我说就行了!”
岑长锋不置可否,甚至,觉得有点新鲜。
郁以云的出现就像一簇火苗。
就像本来冰封的雪山中,这簇火苗微弱得可以被忽视,随时会被雪花扑灭,但它仍然在挣扎着。
他想了想,露出思虑的神色。
一直站在岑长锋身后的大弟子看不下去,他知道师父除了修炼,从不挂心其他事,所以肯定察觉不到郁以云对他的心思!
岂有此理,这怎么能忍!
大弟子上前一步,说:“郁师妹想得倒好,师父偶有所语,听者若是顿悟,都能直接提高一个修炼等级,你凭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郁以云“唔”了声,觉得有点道理,怎么看,都是她占岑长锋便宜,便说:“那好,要是我输了,我就不再纠缠孚临真君,这样一点便宜都占不上。”
大弟子被她气笑了:“你可别自取其辱。”
青霞台很快空出来。
其余弟子怎么也不信郁以云敢提出决斗,但看她与师父相对而立,架势很足,才知道原来不是玩笑。
他们碎语,或许郁以云有什么绝招。就连大弟子也忍不住担心郁以云会出绝技。
看着岑长锋背着一只手站在她对面,他一身白衣,飘逸若仙,郁以云紧张了。
她总是冲动,直到对上岑长锋,才有点懊恼,但她懊恼不是因为自己提出决斗,而是自己提出决斗的时间有点早
早知道,就把这场决斗放在一百年后,做个百年之期。
那时候她或许能接岑长锋一招。
现在的她自然什么招数都过不了,所以,她张开手臂,坦诚面对自己的弱,对岑长锋喊:“真君,你轻点啊!”
岑长锋似乎听到了,却也似乎没有。
他轻轻闭上眼睛,长睫上凝着一层冷霜。
瞬间,空气凝出无数雪花,狂暴地朝郁以云扑过来,围观的弟子还好准备充足,掩面挡雪,否则,早就被这阵风雪吹走。
待所有人放下手,忍着心惊朝青霞台上看去,便只看到一个人影,是他们师父。
岑长锋仍然背着手,独自站在青霞台上,他还没用出任何一点力气,只是调动身体的灵力而已。
而郁以云已经没了。
没想到,百年来第一个和他决斗的人,居然被灵力吹掉下山。
岑长锋:“……”
他一成不变的呼吸频率,有一瞬间的变慢,灵识触及孚临峰所有地方,发现郁以云还活着。
没死就算了。
岑长锋收回灵识。
那五个弟子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那大言不惭的女弟子,被吹下孚临峰!
就这?就这?
他们为自己看得起郁以云而感到丢脸,哄笑起来,其中一个道:“飞星府怕是要多出一句谚语?”
“什么谚语?”
那弟子:“郁以云挑战孚临真君——不自量力!”
弟子笑完,才发现刚刚那句话是岑长锋问的,连忙收敛神情,束着手,拘谨地说:“师父。”
岑长锋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
几个弟子屏息,直到岑长锋走了后,才狠狠喘了口气,其中一个极小声地问:“刚刚,师父是不是生气了?”
大弟子说:“别胡说,师父要是生气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其余人想,也是,大乘期大能生气,怎么可能会克制自己?
他们嘀咕了两句,或许是师父不愿听到自己与这等喽啰相提并论,就不敢再议论,赶紧继续修炼。
至于被吹走的郁以云?没人会在乎。只不过一个憨子而已。
“咳、咳咳。”以云从厚重的雪中露出个头,一边咯血,一边挪动四肢爬出来,呜呜两声,“岑长锋好凶啊。”
系统:“……”
以云:“我都让他轻一点了,还好这是修□□,不然从几千米的山上跌下来,我早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