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说:“学汉语言文学,你到时候毕业就可以考公,不行的话,我们单位招事业编,到时候都可以看看。”
叶以云站起来,两三步跑回房间:“知道了知道了!”
叶妈:“这孩子,我跟你说正事呢。”
叶以云把门关上。
其实,她还不想考虑那么远,之所以选汉语言文学,是因为没有高数,而且她确实喜欢语文。
一想到可以和傅青竹一起上大学,她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微信敲傅青竹:“我选汉语言文学,你选哪个专业?”
傅青竹很忙,等到第二天才回复的:能赚钱的专业。
叶以云刚起床,摸起手机看到这条,笑出来。
没两天,报志愿系统开启,她在电脑系统上,郑重地选上x大的编号,还有专业编号。
选择提交。
直到这一刻,这三年来的努力,才真正有着落。
而也是这时候,傅青竹回来了。
叶以云并没有刻意算日子,只是等到傅青竹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距离她开口告白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四十五天,刚刚好。
傅青竹说,他在小区门口的甜品店等她。
叶以云赶紧收拾自己,把头发梳好,穿上小衬衫、半身裙,换掉高中校服,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水灵灵的,状态很好。
背着小包包,她到楼下。
越往小区门口走,她心里越紧张。
迟到的期待感又一次充盈她的心怀。
四十五天,她总是催眠自己忘记这回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期待,所以……即使希望落空,应该也不会有多难受吧。
应该。
叶以云数着步伐,走到甜品店下,傅青竹手上勾着某个袋子,他本来低头在看手机,似有所感,突然抬头。
叶以云脚步顿住。
一个多月没见,他好像晒黑一点,面容俊朗,浓眉星目,有一种叶以云从没见过的盛气,只穿着短袖衬衣,下身是七分裤,配着球鞋,虽然很简单,但格外清爽,何况他的身材像衣架子,这装扮,能轻易出现在任何杂志封面。
他提着袋子,对她招招手。
“傅青竹!”叶以云面带笑意走过去。
天知道,她现在紧张得手心在发热,湿润的暖风从她半握成拳的手心穿过,带不走一点温度。
傅青竹也笑,他晃晃手上的袋子:“给你带的礼物。”
一段时间没见,两人之间没有生疏感。
在甜品店坐下,叶以云迫不及待拆开礼物,里头是一套系列唇釉,一共八支,她傻眼了,这个暑假她补充一些大牌彩妆的知识,粗粗估算,里头得有两千多!
她合上袋子,推到傅青竹那边,不太好意思说:“太贵了,我不能要。”
傅青竹大手一推,袋子又到她手边。
他说:“给你带的,不要就浪费了,况且我没别人能送。”
叶以云:“……”
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句“没别人能送”,这说明什么呀,说明她是傅青竹身边唯一的适龄女孩子!
于是,她豪气地说:“好啊,那这顿我请了!”
叶以云忍不住好奇傅青竹去星市做什么,当傅青竹真说起来,她又一头雾水,什么投资,什么百分比的回报率,全部是她听不懂的。
傅青竹也明白,所以只是一句带过,话题转到星市发生的有趣的事上。
傅青竹说:“我和几个朋友去爬旗山,那山不低,俯视下去,星市一览无遗。”
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图片给叶以云看。
照片上,山脉绵长,树木青葱,远处的建筑不管多高,都变成拇指大小的房子,朝日在最高的那幢建筑旁,微凉的日光与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
叶以云直点头:“我在x大新生群看到了,说以后班里和社团团建,可以去爬山,而且听说到时候情侣们会在山脚下的树……”
她突然咬到舌头。
虽然看起来,只是她很随意地说到情侣,其实,若非一直放在心里,就不会这样脱口而出。
她想和傅青竹一起,学着那些情侣,在山下的树挂上心愿牌。
虽然很幼稚,可因为喜欢,她想和他创造共同的记忆。
所以,傅青竹是怎么想的呢?
叶以云拿着奶茶,吸两口,等到她咬破圆圆珍珠的时候,她听到傅青竹说话了:“以云。”
叶以云眼珠子动了动,连带着睫毛也在颤抖,傅青竹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她耳里:“你现在还小,谈这些有点早。”
她屏住呼吸,刚想反驳她是成年人,满十八周岁,又听傅青竹说:“你再考虑考虑吧。”
五年了,她考虑五年了,她咬着吸管,一动不动。
他语气顿了顿,“对不起。”
原来最后三个字,才是重点。
叶以云目光落在傅青竹的下颌到脖子处,明明只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傅青竹的眼神,但她眼皮好像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傅青竹拒绝她,用三句话。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尴尬地哈哈两声:“我知道了。”然后低头站起来:“我去买单。”
傅青竹跟着站起来:“我买过了。”
“哦,”叶以云一边转身,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我再买一次。”
傅青竹:“……”
叶以云忽然回神:“哦不能再买一次,那我先出去吧。”
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因为鼻子很酸,这家店空调太冷,让她呼吸时鼻腔很痛。
她抬手掩住口鼻,低头匆匆走出店,而傅青竹默默跟在她身后。
叶以云察觉到,双腿猛地发力,不敢回头,她爆发起来,一路跑回小区,傅青竹喊她:“小心,看着脚下!”
叶以云恍若未闻。
她现在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改志愿。
即使做过百八十次心理建设,当真的听到傅青竹的拒绝,叶以云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訇然倒塌。
突然,叶以云脚上一痛,不留神时,她在跨楼梯时居然踢到楼梯。
惯性使然,她猛地扑向一阶阶更高的楼梯,真摔下去,估计下巴都得掉!
好在身后傅青竹极快拽下她的手,他使劲拉着她,突然将她推到楼梯的墙上,一手按在她脑勺后,喘着粗气:“太危险了!别跑,好好走。”
叶以云这才察觉,她不管不顾的狂奔,让胸腔一阵刺痛,腹部也在绞痛,浑身器官都在抵抗她的极端行为。
她用力地喘息着,看着傅青竹拦着自己的手臂,顺着他的手臂看到他眼里,突然,两行眼泪就从眼睛里流下来。
傅青竹双目里,浮现细微的颠簸。
叶以云用手臂擦泪,嘴巴快过大脑,问:“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傅青竹愣住。
叶以云闭上眼睛。
她不想哭的。
只是,过去他们所有相处的细节,无数次的心动,到今天全部变成笑话,委屈就像一口恶毒的苦咖啡,混入甜点中,让她猝不及防咽下,而这口苦,足够她忘记所有甜点的甜味。
她摇摇头,近乎崩溃地说:“傅青竹,你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对她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怎么可能抵抗得住傅青竹的好呢?
可是,傅青竹给她希望,让她痴迷,又劝她清醒。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沦陷其中,这不是笑话吗?
叶以云没有哭出声,她的眼泪簌簌地掉着。
看着这情景,傅青竹手足无措,他想要找纸巾,可他身上并没有带,只能闭了闭眼,压住沉重的呼吸。
而叶以云抹掉眼泪,她转身,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楼梯。
傅青竹回过神来,在她身侧半步跟着。
他看着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女孩的背影。
她的背脊单薄,衬衣突出她的肩胛骨,随着她扶墙的动作,微微隆起,走几步,就要吸一下鼻涕,哭成泪人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是躲在他身后哭唧唧的女孩,而是变成少女,及肩长发,眼眸明亮,在甜品店时,抿着吸管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他朦胧意识到,他们不再是小孩。
所以,是他考虑不周,没想过,他对她的好,会让叶以云有别样的感情。
傅青竹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要是说,当日她告白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惊讶,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叶家对傅青竹的恩情,傅青竹绝不会忘,要不是叶家,傅青竹就不会有今天,所以,对叶以云好,在他能办到的范围尽量还恩,已经成为傅青竹的习惯。
所以从小他就知道,叶以云是他的妹妹,必须好好照顾的妹妹,他们一起长大,正是太过熟悉,他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傅青竹一直这样认为,朋友打趣他们两,他都能很坦荡地说:“她是我妹。”
直到叶以云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带来四个字。
她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
傅青竹从青春期开始,收到过无数的告白,唯有这一次,他无法立即给出答案,反而心上就像被压一块巨石,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