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琇看看站到他身后的徐嬷嬷, 小心道:“皇上,于理不合。”
赫连煜跟着扫了眼低眉垂眸的徐嬷嬷, 勾唇道:“天下的理都在我这里。”
张莹琇:……
皇帝都不介意,她有啥好介意的。
坐呗。
张莹琇也不矫情,一屁股坐了下来。
赫连煜这才放开她胳膊,在上座落座。
长福亲自伺候茶水。他先给赫连煜上了茶, 再端了一杯恭敬摆到张莹琇面前。
“姑娘,请用茶。”
张莹琇微微福身:“劳烦公公了。”
长福笑呵呵:“姑娘客气了。”说完, 他躬了躬身,退到边上。
赫连煜端起茶盏,刮了刮杯沿,慢条斯理抿了口。
他不说话, 张莹琇更不想说, 索性跟着端茶盏。
温热微甜的茶水入口,她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边上的长福。
这茶, 是她这段日子天天在喝的红枣枸杞。
长福察觉她的视线,忙问:“可是茶水有何不妥?”
赫连煜跟着望过来。
张莹琇忙摇头:“没有,茶很好。”温润可口,甜而不腻,是真的不错。
长福松了口气,笑呵呵:“姑娘适口就好。”
张莹琇笑了笑,不说话,继续低头喝茶。
赫连煜却放下茶盏,看着她:“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张莹琇动作一顿,咽下茶水,唇畔挂着微笑:“奴婢能有什么要问的?”顺手将茶盏搁回几上。
从头到尾,目光都在茶盏上,仿佛对上面的花纹爱不释手。
赫连煜盯着她乌黑的发鬓,问:“真不问?”
“嗯。”张莹琇不吭声了。
赫连煜盯着她看了片刻,转移话题道:“听说你这段日子过得挺悠哉。”
张莹琇头也不抬:“托您的福。”
“听嬷嬷说,你的琴棋书画也学得差不多了。”
张莹琇飞快看了眼边上的徐嬷嬷,斟酌道:“只是略通。”
赫连煜勾起唇角:“你倒是无需谦虚。嬷嬷轻易不赞别人,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你是学得很好。”
张莹琇不敢接了。她能说啥,说她天赋异禀?还是说她有系统加持?
好在赫连煜也没在意,只道:“既然嬷嬷说可以了,以后就别花太多功夫在上面,琴棋书画这些玩意,能应付应付别人,就够了。”
张莹琇继续低头看茶盏。
“这段日子,嬷嬷会教你处理宫务,你尽快上手。”
张莹琇一顿,抬头看他。啥意思?
赫连煜神情温和地看着她:“宫里事务往常都是嬷嬷在打理,以她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无法出面。以后交给你,我跟她都能轻松点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张莹琇懵了。
傻乎乎的样子。赫连煜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脸蛋。
张莹琇急忙避开他爪子,紧张扫视周围。
赫连煜无奈,拍拍她脑袋:“这儿没外人。”
张莹琇也发现了。除了他俩,屋里只有徐嬷嬷、长福、安和、安泰两人,都是老熟人,也是老乡的心腹。
她微微松了口气。
赫连煜被她紧张的模样逗笑了:“储秀宫住久了,把性子都懒没了?”
张莹琇白他一眼,看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愣了愣,忙又转开视线。
赫连煜眼底笑意更深了。可惜,时间不多了。
他看了眼外头,接着往下说:“册封之前,我不好再见你,你若是缺点什么,直接跟下人说,别委屈了自己。”
册封?张莹琇迟疑了下,转回来看他。
赫连煜却没再多说,拍拍她手背,道:“我前边还有事,不能陪你用午膳了,待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啊?张莹琇不解:“不是还有——”别的秀女吗?不看吗?
赫连煜已经起身,伸手拉她:“送我。”
张莹琇茫茫然被拽起来,随着他的步伐走到门口。
“就到这里吧。”赫连煜低头看着她,“我走了。”
张莹琇张了张嘴,迟疑道:“……哦。”
赫连煜没好气,捏了捏她爪子:“等事了……”
什么事了?事了了又如何?未等张莹琇问,赫连煜已松开她爪子,迈步出门。
长福等人连忙跟上。
张莹琇站在门口,目送一群人簇拥着那道明黄色身影浩浩荡荡走出院子,有点懵。
“姑娘,奴婢送您回去吧。”熟悉的声音打身后传来。
张莹琇回神,转回来:“嬷嬷,那选秀……”不是正在选秀吗?侧殿那边还有几名秀女等着呢。
徐嬷嬷微笑:“皇上不是已经阅看完毕了吗?”
“哈?”张莹琇傻眼了。狗皇帝什么时候阅看了?从进殿到出去,这丫就看了自己——
她陡然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您、您是说……那、那隔壁、那些秀女呢?”
徐嬷嬷福了福身:“晚些时候,奴婢会安排她们出宫。”
张莹琇:……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晕晕乎乎被送回储秀宫,张莹琇还没回过神来。
热闹了一个月的储秀宫再次恢复平静。
大部分秀女都出宫了,除了还有数名粗使嬷嬷在洒扫屋子,其余屋子都安安静静的。
张莹琇仿佛在做梦似的,晕晕乎乎跟着徐嬷嬷回到屋里。
“姑娘先歇着,秀女出宫了,奴婢还得去处理后续事宜,明儿再过来给您讲解宫务。”
张莹琇下意识点头:“好的,劳烦嬷嬷了。”
徐嬷嬷看了她两眼,确认她没啥话要说了,便福身离开了。
她一走,屋里候着的绿玉兴奋地凑过来:“姑娘,是不是选完了?咱们是不是被留下来了?”
张莹琇张了张嘴:“大概吧……”
绿玉朝院门口张望,好奇道:“其他姑娘呢?听说加上您,一共才六名秀女入选……是不是都能得封?”
张莹琇神色有些古怪。
绿玉察觉不妥,忙找补道:“不过,她们的份位一定比不过您,皇上多爱护您啊,连吹会儿风都担心你着凉——”
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
绿玉精神一振,忙不迭跑到门口处探看。
张莹琇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屁股却挨着椅子,不敢挪动半分,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好在,没多会儿,绿玉就眉飞色舞转回来:“太好了。”她脸上止不住地笑意,“嬷嬷们领着那几位姑娘收拾东西呢,应该是要出宫了。”
张莹琇怔住了。真出宫了?全都出宫?
绿玉仿佛想到什么,眼睛陡然一亮,双手击掌:“这岂不是说,秀女只剩下姑娘您一人?”她狂喜,“姑娘,您这是要——”
“赶紧闭嘴。”张莹琇忙喝止她,“别瞎猜,等上头安排。”
“嗯嗯。”绿玉捂住嘴,拼命点头,眉眼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张莹琇却没心思再理她,脑子里已经浑成一团浆糊。
只剩她一名秀女……
其余秀女都遣返出宫了吗?还是说,只是回家等候消息?
她……
她在期待什么?
……
当晚,因着胡思乱想,张莹琇在床上翻来覆去,闹了半宿才睡着。
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
屏风挡住了窗户的光,屋里有些昏暗。
她捏了捏眉心,艰难地爬起来——
“姑娘!您醒啦?!”绿玉的声音陡然响起,音调带着几分怪异。
张莹琇吓了一跳,忙看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她不喜欢有人守着她睡觉,平日都不让绿玉在她床边守着的。
绿玉却充耳未闻,紧张兮兮地搀扶她起来,拽过旁边搁着的衣裳给她套上:“姑娘快些梳洗,有、有人等着呢。”
张莹琇察觉她手指在哆嗦,皱眉:“什么人?找我的吗?怎么不叫醒我?”
“是。”绿玉飞快帮她穿衣裳。
“是什么人?”
“不着急,不着急。”绿玉一边说着不着急,一边飞快给她套衣裳,与往常细致温和的服侍大相径庭。
张莹琇下意识皱了皱眉,配合着穿衣裳,同时又问:“人在哪?”
“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衣裳终于穿好。
张莹琇打量了下,确认身上没有问题了,道:“把人叫进来吧,别让人久等了。”顿了顿,“你还没说是谁找我。”
绿玉却蹬蹬蹬跑去端洗漱用具:“姑娘先将就一下,得梳洗干净了再见人比较好。”
“绿玉。”张莹琇冷下来呢,训斥道,“别人来找我,你不叫醒我便罢了,怎么还磨磨蹭蹭地让人在外头等着?”
绿玉唬了一跳,立马道不是:“姑、姑娘别生气,外、外头是长福公公。”
张莹琇大惊,转身就要去开门。
绿玉急了,一把抓住她胳膊:“姑娘,您得洗漱净面梳头!”
张莹琇冷冷扫她一眼:“长福公公是你能拦的吗?你若是不懂事,回头我自会向嬷嬷禀了,将你换下去。”
绿玉打了个哆嗦,立马跪了下来,苦着脸道:“姑娘息怒,是公公吩咐不许吵着您歇息的。”
……那就是狗皇帝吩咐的咯?张莹琇微松口气,顺嘴问:“他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