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大臣觐见,她便躲到里间休息的地方,等人一走就又跑了出来。
楚辞合上折子,垂眸看着粘在身上的小尾巴。
段妙已经靠在他怀中睡着了,手还紧攥着他的衣襟。
楚辞心下不舍,那个梦竟然她变得那么没有安全感,他也想时时见到她,可又心疼她陪着自己一起熬,他一忙起来,像今天这样处理政务到深夜是常有的。
他轻声命宫女拿来斗篷,替段妙盖好后抱着她回了乾清宫。
第三日。
段妙将装有解药和药方的盒子递给莫桑,“这些你保管好,日后再交给皇上。”
楚辞早朝的时候她就一刻不停的做着噬心散的解药。
莫桑看着木盒内一个个的小瓷瓶,道:“师父你怎么不自己给皇上?”
段妙偏过头,“我怕我忘了。”
莫桑心中越发不解,“可也不用一下子做那么多啊?”
“行了,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段妙将人支走后,又命安絮拿来了纸笔。
段妙垂下眼睫,只剩两天了……
莫桑捧着盒子往宫外走去,正巧碰到了下朝的楚辞。
楚辞看了眼他来的方向,道:“去见过你师父了?”
“是。”莫桑点头,他本想正好碰到楚辞就把东西给他的,但想起段妙的交待就没提。
可心中又实在觉得奇怪,她忽然做了那么多噬心散的解药,怎么好像……是在交待后事!
莫桑双微睁,惊骇于自己的想法。
楚辞是何等的精明,视线一扫便察觉了他的异样,“出什么事了?”
莫桑也顾不上段妙的交待了,将手里的盒子递上前,“师父忽然做了这么多的噬心散,让我保管好等过段时间再交给你,里面还有方子,她说怕自己忘记。”
楚辞听了莫桑的话脸色骤变,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木盒,看着里面排满的辞瓶,脑子里“嗡”的一声,竟然生生踉跄了一步。
内侍陆吉忙扶住他,“皇上!”
楚辞咬紧牙关,眸中冷冽一片骇人至极,他一把挥开陆吉朝乾清宫冲去。
段妙拿着毛笔,写完楚辞二字便不知该如何落笔了,她不知道她离开之后这具身体里会换成谁。
思来想去,段妙才写下三个字——忘了我。
墨还未干,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丫匆忙行礼的声音,“参见皇上。”
楚辞来了!段妙连忙去收桌上的纸,可随着一声骤响,门就已经应声被推开。
紧跟在他身后的陆合与安絮都被这情景给吓到了。
“皇上。”
“滚出去!”
院内太监宫女跪了满地,连大气也不敢喘。
段妙慌乱的回头,楚辞脸上的神色复杂至极,山雨欲来的愤怒之下还有惊慌和哀求。
段妙再去收桌上的纸已经来不及,那三个字刺痛了楚辞的眼睛,他双眸通红,捏着木盒的手抖的厉害,他慌了神,“妙妙,你不要我了。”
段妙听着他如此无助悲凉的话,心头悲痛至极,她一把盖住那张纸解释道:“不是的,你听我说。”
楚辞捏着木盒的手指绷的泛白,她还想瞒着他,所以她这几日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她就想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她!
楚辞将木盒扔到她脚边,绝望中还带着濒死的渴求:“那这个你也一并解释吧。”
段妙望着散落一地的瓷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喃喃道:“楚辞……”
刺心切骨的悲痛让楚辞差点站不住,他狠狠的闭了闭眼,几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发了狠的声音颤抖不停:“妙妙,你不能离开我!”
段妙早已泣不成声,她不想离开他的,可是她没有办法。
楚辞绝望的问:“还有多久。”
段妙咬破了唇瓣,“两天。”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双眸中染上了骇人的执念,“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手轻抬,段妙便毫无知觉的瘫软了下来。
皇上魔怔了!
乾清宫内外贴满了符纸,而一个年迈的僧人在院中启坛做法。
不见星月的天空漆黑一片,像会随时倾塌下来一般,压抑骇人。
无风,可贴满的符纸却飘了起来,处处透着萧条诡异,周遭的奴才各个神色惶恐。
那僧人起身走进殿内,珠帘之后,楚辞缓缓的抬起头,“如何?”
而床榻上躺着的正是段妙,一动不动如同死人。
“回禀皇上,阵法已起。”僧人将手中的香炉奉上,“这异魂香一点,娘娘便会沉睡七日,七日之后香灭便会醒来,若醒来的是娘娘那便成功了。”
“若不是呢?”沙哑粗粝的声音不复清润。
楚辞眼底的狠戾与阴冷让僧人心惊,“若不是,那便彻底消失了。”
这夺舍之法他也是在藏经中见到的,到底有没有用,他也无法保证。
他看着身形半隐在黑暗中的年轻帝王,心里有一种感觉,如果醒来的不是皇后,只怕他也会就此毁了。
异魂香点燃以后,一种奇异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寝殿,楚辞眸色如痴的抚着段妙的脸庞,“七天,妙妙,我们一起等。”
整个乾清宫都有禁军把守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胆!你们连太皇太后也敢拦!”说话的是苏姑姑。
她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虽然年岁以高,但依然中气十足。
两名把守的禁军道:“太皇太后恕罪,皇上有令,若无他的圣谕任何人不得进乾清宫。”
苏姑姑厉声道:“让这里的大宫女出来。”
安絮听到后立刻跑了出来,“奴婢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道:“皇后到底得了什么病。”
安絮心头一紧,“回禀太皇太后,娘娘是风邪入体所以卧病在床。”
太皇太后冷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请太医来看,反而是找了个和尚来!”
一个魔教妖女当上皇后本就已经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还不安分守己,弄出这着些乌烟瘴气来!
安絮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乃皇上的意思。”
“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乾清宫,但没有她不来见哀家的道理。”太皇太后厉声道:“叫她出来。”
安絮连连磕头,“娘娘身体不适,实在无法下床,请太皇太后见谅。”
太皇太后怒极,一直搀扶着她没有开口的赵瑶吟却道:“皇后娘娘恐是怕将病气过给了您,太皇太后便准她痊愈之后再去慈宁宫请安吧。”
太皇太后本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赵瑶吟的话正好给了她台阶下,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啊……走吧。”
楚辞下了朝遍要往乾清宫赶去,却被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姑姑拦住了去路。
苏姑姑道:“老奴参见皇上。”
楚辞脚步一顿,“何事?”
苏姑姑眉目低顺,“太皇太后有要事与皇上商议,还请皇上过去一趟。”
楚辞思忖一瞬后淡道:“走吧。”
等他去到慈宁宫,见赵瑶吟也在,便知道太皇太后要找他说什么了。
赵瑶吟见楚辞进来,神色一紧,起身道:“臣女参见皇上。”
楚辞稍一点头,对太皇太后道:“不知皇祖母找孙儿过来是有何事?”
太黄太后看着楚辞,她众多孙儿中楚辞可谓样样出众,唯独性子总是清清冷冷的,对谁都是如此。
她看了赵瑶吟一眼,见后者粉腮微红,笑道:“祖母叫你过来,也是想与你谈谈充盈后宫之事,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为子嗣考虑了。”
楚辞缓声道:“朕的后宫有皇后一人足矣,至于子嗣,孙儿会与皇后努力的。”
话一落,太皇太后和赵瑶吟皆是震惊不已,赵瑶吟咬紧了唇瓣,怔怔的看着鞋尖上的珍珠,后宫仅一人足矣,他为了她要废除六宫!他只要她一个人!
太皇太后虽然震惊但还算冷静,只是斥道:“说得什么胡话!”
哪有皇帝只娶一人的!这后宫不只为开枝散叶,更为朝堂世家之间的牵制。
只是那个妖女竟然迷得一个帝王要废除后宫,哪有一点一国之母该有的贤德气度!太皇太后心中对段妙的不喜更甚。
楚辞只道:“君无戏言。”
太皇太后静默了半晌,知道楚辞此刻态度坚决,知道不能来硬的,于是道:“皇后毕竟不懂如何协理后宫,也该有个人来相助,哀家觉得瑶吟。”
楚辞打断她,“皇祖母是觉得赵瑶吟好吗?”
太皇太后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毕竟当初两人差点就成了,总会有几分情义在,笑道:“瑶吟体贴入微,有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自然是好的。”
楚辞未置可否,点头道:“既然如此,朕便做主封赵瑶吟为玉锦公主,日后也是皇祖母的孙女,可以长伴皇祖母膝下。”
赵瑶吟心口猛然缩紧,公主……他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泪水盈在眼眶中打转,他当真如此狠心……
太皇太后气得眼前一黑,苏姑姑连忙搀扶住她,“太皇太后仔细身体。”
楚辞扬声道:“来人,去传太医。”
“孙儿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了,圣旨稍后便会下来。”楚辞说完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