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可笑,当原主对他掏心掏肺时,承颐半点不懂得珍惜,却在白小莲和他和离之后做出一副不舍姿态,这幅故作神情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看出白小莲眼底的厌恶,承颐最后一点底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狼狈的往前踉跄一步,手中长剑再也握不住,重重砸在地面上,锋利的刀刃在地面上刻出一道浅浅的印记。
一如他今日的看似声势浩大的造反,实际上只溅起了几道全然不起眼的水花。
乱党很快便被徐安年及禁卫军等人带走,朝堂上的人顿时少了近半。
不过这不是白小莲该担心的问题。
在她露面之后,宣武侯几乎是瞬间跑到她面前,抱着人干嚎,“我的好闺女,你没事就给爹送个消息嘛,这一整天见不着人,可把爹娘担心坏了。”
他原先都想好了,若今日还寻不到人,他们夫妻俩就去城里贴寻人启事去。
白小莲被宣武侯这双铁臂险些勒到窒息,但听到老父亲这担忧的语气,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将人推开,只好赔笑道,“女儿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会注意。”
“这还差不多。”宣武侯放开白小莲,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也没询问她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只是说了一句,“没有下次了,听见没。”
“好哦。”白小莲捂住自己微微泛红的额头,表情简直不能再乖巧。
朝堂上的乱局还得等承煜收尾,眼下宫里已经没有需要白小莲的地方,她便收拾了一下,跟着老父亲回府。
一直到七日之后,宫里才送信过来,说要请白小莲进宫一趟。
因为之前的事情,这几日白小莲一直被宣武侯和徐氏关在府中不能出门,险些被憋坏了,便没有多想,直接跟着人进了宫。
过去之后,李总管并未带她去御书房,而是去了地牢。
当她到地方的时候,承煜已经在门口等着。
放眼望去,只见他一身玄衣,挺拔俊朗。
看到白小莲,他十分自然地对她伸出手,“瑾儿,过来。”
看着承煜脸上温润的笑,白小莲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在内室时被承煜哄着说出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老脸一红,刻意板着张脸对承煜说道,“皇上,□□,有辱斯文。”
看到白小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承煜险些笑出声,但还是收回了手,“罢了,瑾儿说什么都对。”
说完,二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并肩走进了地牢。
先前刺伤承煜的灾民被抓了起来,眼下正和那些谋逆的乱党关在一起。
白小莲原先以为承煜只是让自己过来看一眼承颐的惨状,没曾想却在牢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还不等承煜开口,白小莲便走上前去,站定在她面前,有些不解的质问道,“你便是刺杀皇上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这个险些杀得承煜的人,便是当初被白小莲救下来的妇人。
她此刻还抱着孩子,动作略有些呆滞地拍着孩子的后背,嘴里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哄孩子。只是孩子已经面色青白,看不出半点血色,胸口也没起伏,看样子应该已经没了呼吸。
听到白小莲的声音,妇人茫然的抬起头,神情木楞呆滞,双眼也失去了神采。
看到白小莲,妇人先是有些疑惑,好一会儿才认出白小莲是谁。
她僵硬的扯开嘴角,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干涩到宛如被鲜血染透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极其沙哑,“贵人,我孩子没了……”
看着妇人这幅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看向承煜,“这孩子怎么回事?”
当日她发现孩子的时候,人虽然被冻紫了脸,但状态看着还行,不至于会死。
“被人杀了。”承煜解释道,“晋王造反的前夜,被扭断了脖子丢在了地牢门口,让徐安年的人发现了,便送了过来。”
承煜没说的是,他原本想利用孩子的尸体让妇人供出些有用的信息,只是没想到她的精神竟然这么脆弱,刚看到尸体就直接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
听完解释,白小莲再次看向跪坐在地上,一个劲说自己孩子没了的妇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罢了,不说她。”白小莲侧过头去。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妇人的孩子也已经没了,再追问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看向承煜,“皇上此番带我过来,怕不只是想让我看这些吧。”
“当然。”承煜压根不知道白小莲竟和这妇人相识。他带着白小莲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白小莲看到了不少大臣极其家眷,其中还有些许熟悉面孔,譬如林素云。
见白小莲和承煜一同走了过来,满身狼狈的林素云下意识往父亲身后缩了一下,明显不敢面对白小莲。
索性白小莲也不想搭理她,略微驻足后便继续向前。
当走到最后一间牢房之时,白小莲总算看见了承颐等人。
他静坐在角落里,全然无视周围哀声一片,严太妃更是一夜白头,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数倍不止。
当看到白小莲之时,一道人影突然扑了过来,好在有栏杆挡住,这才没让人直接扑在白小莲身上。
来人抓着栏杆,拼命伸手想要触碰到白小莲,嘴里还在大喊道,“小姐救救奴才!”
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白小莲抬眼望去,语气极其漠然,“你是谁?本小姐凭什么救你。”
“小姐,奴才是冬音啊。”冬音跪倒在地,脸上涕泗横流,“奴才知道错了,小姐救救奴才吧。”
早在白小莲不愿回晋王府后,冬音在府里的待遇便大不如前,当时她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只是自尊心不允许她向白小莲示弱。
直到七日前,那些官兵突然冲进王府,把晋王府查封的同时,将他们所有人都抓走。
那时冬音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而今的求饶,也不过是她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只可惜,白小莲对背信弃义的人没有丝毫容忍度,早在冬音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原主的那一刻起,冬音便彻底被她排除在实力之外,无论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冬音这番求饶并没有让白小莲心软,只是承颐在听到白小莲的声音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来了。”承颐抬眼看向白小莲,神情平和,看不出半点波澜。
白小莲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承颐突然对承煜开口,“皇上罪臣能再求您一件事吗?”
听到求这个字,原本沉默不语的严太妃宛如疯了一般扑在承颐身上,如兽般癫狂的嘶吼道,“皇儿,本妃不准你求他!”
所有人都能够看出,严太妃是在用疯狂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娘!”承颐按住严太妃,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掺杂着几分疲惫,“够了,儿已经累了。”
他继续看向承煜,恳求道,“可以吗?”
承煜上前一步,“说。”
承颐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白小莲一眼,“罪臣想单独和白……白姑娘说几句话,还望皇上应允。”
承煜并未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白小莲,见她微微颔首,这才点头,“可。”
得到想要的答案,承颐松了一口气,承煜的安排下顺从带上枷锁,和白小莲一同去了一间无人的审讯室。
甫一进去,白小莲便听到承颐说了一句,“你不是白瑾。”
他并不是在问白小莲,语气十分肯定。
其实承颐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不敢确认,直到那日在朝堂之上,白小莲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承颐这才彻底明白,而今的白小莲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满心只有他的女人。
“是或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吗?”白小莲没有直接承认,但同样也没有否定,只是定定的看着承颐,“晋王殿下,如今的结果皆是因为你自作自受,与别人无关。”
如果承颐能早点顿悟,安安心心和原主过一生,那白小莲便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我知道。”看着白小莲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承颐突然回想起了一年前,当他掀开红盖头时,底下那张满怀期待的容颜。
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甩袖就走,而是留下来试图去接受白瑾,那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没人能给承颐答案。
正如白小莲所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怪不得谁。
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被他亲手弄丢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现在过得可好?”
“好或不好,我告诉你了又如何?”对白小莲而言,迟来的情深比草贱,不过是当事者另一种自我安慰的办法罢了。
她冷眼看着承颐,说出口的话如同利刃,一字一句往他心口上划,“没错,我的确不是白瑾。可晋王你可知晓白瑾前世的结局?”
“她一家都成了你和林素云爱情的牺牲品,你为了讨好林素云,深夜里将孤身一人的白瑾赶出王府,害她被乞丐流氓□□,最后暴尸街头。”
“死后的她看开一切,宁愿付出自己的身体,只为远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