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晖看了眼边上的同僚,那人一脸不屑的,轻蔑的朝那边看了一眼。
行在前面的梁大人也顺着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回头道:“成何体统,晖儿,你去劝劝肖二公子,免得传到了太尉的耳中又惹得他动怒。”
梁晖正想和肖宛超提钟瑜的事,于是朝着父亲一揖,便领了命过去。
肖宛超和这宫女其实倒也没什么,今日他本是替肖老夫人进宫送东西给太后的,送完了出来,正好在宫门口瞧见这么个妙人儿,就上前逗弄了几句而已。
“宛超,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在宫里遇上了。”
肖宛超一回头,见是梁三公子,虽说他与兄长肖宛旭不合,但是梁三公子倒是难得的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他回头一笑:“是梁兄啊。”
那宫女便趁着肖宛超回头与友人说话的功夫,赶紧转身快步的跑了。
肖宛超也没理会她,看了正在走出宫门的梁大人一眼,和梁晖道:“怎么,是你爹看不惯我了想替我家老头子管教管教?你倒是听话,当年他那般对你,现下你还为他卖命。”
梁晖垂目掩下情绪,道:“宛超,这里始终是宫里,散了朝的官员都从这里经过,传到太后耳中你可是不会好过的。”
“行了行了,我就逗了那小宫女两句,你们一个个的像我强抢民女似的正义凛然。走吧,一起出宫去春湘院喝两杯。”
梁晖摇了摇头:“不了,你知道我不喜那些地方的。”
肖宛超一脸痞笑:“说来这一点你和我那个大哥可真像,说好听了是洁身自好,不好听嘛,感觉像是有什么瘾疾似的。”
梁晖不欲再就此问题和他多说,便道:“对了,听说宛超你要纳钟家的五小姐为妾了?”
肖宛超嗯了一声。
“你怎会忽的想纳她为妾,我先前听荷儿说,你好像更喜欢六小姐啊。”
肖宛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管起这事了?”
梁晖道:“我便是有些看不过去,若是你与她两情相悦自然是好,可若是彼此无意,为何非要结成一对怨侣呢?”
肖宛超嘿嘿的笑了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你不明白,反正别管了就是。”
梁晖还要再言,肖宛超却是最烦听这些大道理的,摇晃着头道:“梁兄,你不肯和我去喝酒,我便自行先去啦。”
说着,便大摇大摆的往宫门行去了。
梁晖叹了一声,心想这事确实难办,肖宛超向来不听劝,能管得了他的人也只有肖家老夫人和太尉大人了,可这两人现下都已经准了这婚事的。
往宫外去的官员们已经稀稀两两的都行了出去,梁晖站了会儿,正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负了宋元京所托,抬头又见一名男子骑着马,前呼后拥的行了进来。
这有资格在禁宫重地骑马的,又是这般阵仗的,也只有一人了。
联想到早朝上官员所言,世子似乎是昨日便回了京的。
马上的人腰背挺的笔直,因着进宫,穿着一身绣着日月星辰的琥珀色锦袍,阳光洒在他俊朗不凡的面容上,整个人泛着金色的光芒,颇有几分唯我独尊的帝王之气。
梁晖几步行了过去,弯腰躬身拜见了。
付久珩侧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梁三公子。”
离近了看,世子的面上带了几许倦色,梁晖犹豫着是不是不该在这当口开口,马边上立着的无澜道:“梁三公子,世子刚回京,近日因着边境之事劳心劳力,现下正要去晋见太后,若是您方便,不如改日再来太尉府求见。”
这几句话反倒令梁晖下了决断,眼下国事正忙,若是现在不说,也不知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而钟五小姐没多少日子便要嫁过去了。
于是他朝着世子深深一揖,道:“臣有一急事,恳请世子施以援手。定远将军钟将军之五女钟瑜,为父母所命嫁与肖二公子为妾,可据臣所知,肖二公子与钟五小姐均对彼此无意,还请世子出面,免了这一桩注定是悲剧的婚事!”
付久珩手中握着缰绳,面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他在马上坐了许久,才道:“肖二公子要娶谁,与你又有何关系?”
肖宛超娶进门的侍妾通房多了去了,这里面也有些个是不情愿的,也没见他什么时候跳出来阻拦过。而钟瑜更是和梁晖没什么交情,他忽的出来帮她出声,确实令人生疑。
宋元京与钟瑜的事算来是私相授受,摆不到明面上来的,何况他一再嘱咐此事暂不要外传。梁晖想了下,编了个理由,衣摆一掀跪了下来,道:“臣暗里倾心钟五小姐,不忍见她所嫁非人,还请世子出面,免了三个人的伤心!”
无澜几乎是立即的调转头看向了付久珩,身上已是毛发皆竖,暗自为梁晖捏了一把汗。
付久珩周身的空气冰冷得仿佛都结成了霜,一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面容阴冷的看向了梁三公子,手中的缰绳被他狠狠的捏着,像是要把它折断一般。
梁晖被世子看得周身冰凉,心下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胡乱言语,同时又觉得奇怪,世子平时在臣子面前并不喜怒于色,如今他不过是求了世子一件小事,世子若不愿听,最多不理便是,为何会这般动怒?
“啪”的一声鞭响,梁晖下意识后仰躲闪,整个人不甚好看的跌坐在地,他抬头望去,马上的人一脸冷冽,甩下一鞭后便策马带着一群人往宫中去了。
梁晖缓缓呼了口气出来,心中虽是可怜钟家五女的境遇,可他已然尽了全力了。
这许就是命吧,命中注定她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像……他自己一样,身边血脉相连的人却不是亲人,心中向往之人也无法成为爱人。
--
付久珩回到肖府的时候又已是夜里,这些日子的忙碌辛苦和不得安眠使得他少见的有些疲态,马车上下来伸手揉了下额头,正想进府,边上便冲过来一个小公子。
无澜眼疾手快的一个闪身便要将他隔开,手刚伸出却瞧着眼熟,又急急的收了回来。
付久珩朝来人看去,只见他穿了一身书生模样的灰蓝色长衫,身形娇小,头上用玉簪冠着,脸白净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相貌过于俊俏的一个小生,不正是钟瑜吗?
想到白日里梁三公子的话,付久珩硬生生抽回了目光不去看她,可脚步却还是不由停了下来。
钟瑜此番走投无路,世子已是她唯一可能的转机,便是拼了也要争取一番的。见他扭头不看自己,也顾不上许多了,急着行到他面前,道:“世子!小生有要事与世子相谈,事关世子信誉,请世子务必听小生一言!”
门口几个侍卫见着,正想出来将这不明来路的书生拖走,付久珩又如何肯让他人碰触她,低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又气又怨,半点也凶不起:“起来吧,随我进去说话。”
钟瑜这才松了口气,低着头便跟了付久珩进去。
第57章 恨她喜欢别人,也恨喜欢……
她一身男装深夜来太尉府门口守着他, 别有一番雌雄莫辨的独特美感,付久珩方才一心想着莫要让别的什么人瞧见她这模样,急着带了她进来, 这会儿才发现这娇小的男装美人似乎放在哪都不太好。
无澜也看出了世子的难题, 上前道:“世子,虽说钟五小姐着了男装,可仍是越少人瞧见越好, 若是带她去前厅, 惊动了府里的人, 也是不妥。世子不如照常回房间,还少些人注意,左右这个时辰肖府的人大多也睡了。”
付久珩也正有此意, 只是一想着她去他的房间,便总觉得甚是……暧昧。
回头看了钟瑜一眼, 两人的话她也听见了,白嫩的脸上却没什么波动, 仍是一脸忧心忡忡的,也不知是信任他,还是一心记挂着心中之事,没把一个男子带她回房间这种事放在心上。
付久珩的院落很大,他带她绕过了厅回了房间,钟瑜随着进了去,无澜便从外面小心的将门关上了。
付久珩的房间很是精致, 床榻与桌椅均是檀木雕花的, 花瓶香炉等器具也均是上好的质地,处处都体现着这房间里所住之人的尊贵。
内里的摆设不多,主要就是一张大床, 上面铺着干净素雅的床褥,屋子里熏过淡得不及察觉的熏香,似有似无的萦绕在呼吸之间。
付久珩仿若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取了些文书纸笔坐在檀木桌前阅读起来。
站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出些许尴尬来,一个女子处在男子的卧房之中,倒有那么一丝暗里私会的感觉。只是事情攸关她此生的安稳日子,也顾不得许多了,脸面什么的在生存面前什么也不是。
这般想着,钟瑜深深一礼,恳切道:“世子可还记得宝鸢公主生辰之时,予我的那枚玉佩?我……我不想嫁肖二公子为妾,还请世子兑现当日承诺,为我做主!”
付久珩眼睛还盯在文书上,顿了一下,却是下笔圈了几下,然后继续看向了下一页。
眼见他不语,钟瑜心下愈发没底,虽说她也曾想过他不肯出手相助的可能,可是怎么说他也是地位显赫的皇亲国戚,难不成当真如此没有肚量,被她拒绝了便要恼羞成怒,连过往受恩于人时做下的承诺也能翻脸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