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班开始,邱离就不太关注别人的目光了,班里同学的注目礼, 他也习惯了,抱着变形金刚到角落里坐好后,他又独自美了一会儿,最后想了想, 从书包里把小饼干拿出来, 小心地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甜。
还有坚果和蔓越莓。
非常好吃。
只吃了一块他就又把饼干收了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慢慢品尝。
刚把饼干放好,陈垚那小胖子,就带着他的小跟班们走了过来。
这个学校,邱离最讨厌那个校医,其次就是陈垚。
他假装没看到陈垚和他身后的小跟班,只坐在那儿等上课。
之前在厕所堵邱离没堵成, 差点被他揍,让陈垚消停了好久,但事后见邱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信心又膨胀起来,尤其是今天言晓送了邱离变形金刚,他就带着朋友们来找邱离了。
邱离没理他,上次要不是怕吓到言晓,他早就揍他了,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陈垚见邱离不说话,连头都不抬就以为他怕了,伸手就要去抢桌子上的变形金刚。
邱离当然不给。
然后就打起来了。
新仇旧恨加一块,打得特别凶。
陈垚摔到下巴磕在凳子上,牙齿磕掉了一颗,额头还有擦伤,邱离下巴也被挠破了皮。
打成这样,园里只能通知家长。
陈垚父母看到宝贝儿子被打成这样,当时就不干了,非要讨个说法。尤其是在知道把他们儿子当成这样的是邱家的那个私生子,两人脸色尤其难看。
想追究,又顾忌着邱家,不追究吧,儿子被打成这样,还是被一个私生子打成这样,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陈家虽然比不上邱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总不可能儿子被打了还忍气吞声。
等了半天,最后等来的是邱程意的秘书,陈父脸色当时就不好了。
能做邱程意的秘书,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小孩子打架,本来就是常有的,尤其来的路上,老师还把监控发了过来,邱离打人不对,可陈垚也不是全然没错。
秘书软硬兼施,陈垚父母最后只得铁青着脸带着儿子回家。
秘书跟园长和老师打过招呼,也把邱离带走了。
秘书跟了邱总很多年,对邱总家事还有邱离这个儿子都非常熟悉。
把幼稚园电话转达给邱总时,邱总气得差点没把办公室掀了。
虽然老师说了双方都有错,邱离是被挑衅的那一个,邱总还是觉得这个儿子给他丢脸了。
别说请家长,就是家长会,邱总都没来过,这事自然落在了最信任的秘书身上。
秘书从后视镜看了眼,打从他到学校后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的邱离:“邱总今天有重要会议,抽不开身。”
邱离像没听到一样,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爸爸不喜欢他,刚上小班时,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送,只有他是司机送,就连家长会,都是司机或者家里的佣人参加。
邱湛不喜欢他,许阿姨不喜欢他,他都理解,可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
一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
有一次他问帮来参加家长会的秘书——就是现在的这个叔叔,爸爸为什么不来参加他的家长会,叔叔说,是因为爸爸太忙了。
然后有一天,他们班里有小朋友从滑梯上翻下来,磕破了头,他爸妈平时也忙几乎不来参加家长会,但那天他爸妈很快就来了,他也学着从滑梯上翻下来。
他脑袋没磕破,但是骨折了。
那天来的也是秘书叔叔,他以为是自己脑袋没有破,所以爸爸才没来,后来他终于把脑袋弄破了,爸爸也没来,不仅没来,他回家后,还被爸爸骂了。
骂他不安生,总是给他添麻烦。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对爸爸而言是个麻烦。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玩滑梯,也不再期待爸爸会去学校。
所以今天也一样。
他抱紧了怀里的变形金刚,轻轻眨了眨眼,秘书叔叔在骗他,不过他不怪他。
见他还是不说话,秘书收回视线,也没再说什么。
邱湛是在中午吃饭时,听家里司机说,邱离在学校打架把人打伤了还请家长。
他一点儿都不关心邱离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只是遗憾小兔崽子一点儿事没有。
直到陈鑫跟他抱怨,邱离把他弟弟牙都打掉了一颗,还问他,言晓什么时候跟邱离关系那么好了,还送他变形金刚。
邱湛当时就把筷子撅了。
陈鑫是陈垚的哥哥,和他同班,两人也算朋友,从陈鑫这里知道来龙去脉,邱湛脸一寸寸沉下来,咬着牙骂了一句兔崽子。
陈鑫有点怕这个样子的邱湛,以为好友是因为自己弟弟被家里那个烦人精打了生气,怕他回家闹出什么事来,就推了推他:“哎、哎……算了算了,小垚也没大事,你也别那么生气。”
邱湛只冷冷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一整个下午,邱湛都没有听进去老师一句话,满脑子都是怎么给邱离那个小崽子教训,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离小严的朋友远一点儿。
五年前,他那个小三妈来抢他妈妈的东西,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他又想抢他弟弟的。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能做的他了,兔崽子休想!
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终于等到了今天。
爸爸妈妈陪小严出国参展,家里只有他和邱离两人,他借着过节给佣人们放了假,把邱离扔进了电梯。
原本打算以电梯故障,家里没人,关他一整夜,却没料到,才一个小时,言晓就来了。
看着仇恨地瞪着他的邱离,邱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电梯你也玩,不出来打算在里面过夜吗?”
邱离:“……”
言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听邱湛这么说,还以为邱离是在家进了电梯,又恰好赶上电梯断电,被关在了里面,不过她没有说他什么。
在密闭空间被关那么久,成年人都不一定扛得住,小孩子更容易出心理问题,尤其是邱离现在这个神情很不对劲。
见他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言晓又冲他晃了晃手:“出来啊,嗯?”
直到现在,那满眼的黑才缓缓褪去,五感也终于缓缓归位,他木木地看向言晓。
她在冲他招手。
还在笑。
他视线又落到邱湛脸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讨厌邱湛,甚至讨厌到憎恨。
拳头不自觉攥紧,胸腔也有些疼,就像是有股火在烧,又疼又热。
“邱离?”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股火突然就小了不少。
他转头。
言晓还在冲他招手。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把手伸了过去。
至于电梯门刚开时脑海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邱离只当自己是太愤怒又在黑暗里太久,产生的幻听。
见邱离终于伸出了手,言晓一颗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
吓死她了,她刚刚还以为邱离吓傻了,正打算喊小姨过来呢。
刚抓住他的手,言晓就不自觉咬了下唇。
他的手好凉。
而且还没有力气,看来还是吓到了。
“晓晓,”邱湛觉得这个小朋友手牵手,特别扎眼,他忍了半天也没忍住,强压着火气对言晓说:“你小姨不是还在等你吗?你先回家吧,这里没事了。”
言晓是想再留一会儿的,可邱湛都下了逐客令,她看了看邱离,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渐渐有了热度,只得道:“那好吧……”
她抽了一下手,却没抽掉。
邱离不松手。
言晓:“……”
邱湛:“……”
“那个……”言晓想了想,对邱湛说:“要不我再待一会儿,邱湛哥哥有作业要写吧,你去写作业就好啦,不用管我,我等下自己走。”
邱湛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当着言晓的面发火。
他尽量压住情绪,点了点头,就转身上楼了。
邱湛一走,言晓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坐了片刻,她又起身,把邱湛给她倒的牛奶端过来塞到邱离手里。
邱离只握着牛奶,也不喝。
言晓以为他是想起来,之前只要他当着自己面和牛奶就会被扔,便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邱离才终于开口:“你怎么来了?”
言晓:“……”这话怎么听着像‘你来干什么!’。
“顺路,”言晓道:“你没事玩电梯做什么?关电梯里了,怎么不喊人?”
邱离低头看了手里的牛奶一眼,没说话。
言晓:“?”脾气这么大?还不能问问了?
估计是被自己撞上了,觉得丢人吧。
知道他自尊心重,再待下去,估计要给自己脸子看了,她站起来,说:“我要回家了。”
邱离抬头看她一眼:“……哦。”
言晓眉心动了动,举着手给他看:“松开我的手,我要回家了。”
邱离怔了下,这才想起来,他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他忙松开手,还因为慌张把手心往衣服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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