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现在的处境, 之前还不觉得,可上次元光存银的事情告诉她, 不管他们如何的避, 剧情可能都会自我修整, 推着沈昱往前的。估计沈昱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如此冒险的带着铁崎他们去天宁。
天宁此行非同小可, 可谓是凶险万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但愿他们一路平安顺遂。
被郁蓁念叨的沈昱一行,这一路却是不大顺利。也不知道怎的, 他们一出东安府的地界,一路上不是遇桥桥断,遇水水涨, 就是莫名其妙的遇到小状况,耽误行程。
这等蹊跷之事真是让人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人不希望他们去天宁。别人还好,心里有事的铁崎尤其忧心,莫非上苍不愿自己去到天宁,抑或是上苍根本就不愿自己得到他们几代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连番的不顺阻碍,让铁崎几人初时的意气风发零落了不少,但心里有念想,不过是稍稍气馁了几许,倒也没有打击的信念全无。
对铁崎几人的精神变化,沈昱仿若未见,仍然精神不落的带队继续前行。这点子的挫折算什么,铁崎如果连这点子阻碍都挺不过去的话,后面的事那就更不用提了。
沈昱的淡定感染了众人,也是,这点子事算什么,越是阻碍越要冲破,蹚过去就行了。几人连日赶路,这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口,这个村三面环山,就村前一条狭窄的小道,地势甚是险要,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村口有棵大椿树,椿树下吊着一口小破钟。这钟不大,被山风吹着不停摇动,不时传出闷闷的响声。
沈昱一行站定,定定的看着这村口,几许沉默过后,铁崎终是开口问沈昱道:“是这里么?”
沈昱目光沉静,神色坚定:“想来是这里没错了。”
接着,沈昱转头看着铁崎,目光深幽如炬:“你决定了么?”沈昱说的很慢,几如一字一顿:“你可想好了,这次一进去,是再无退路了。”
铁崎定定的看着沈昱,眼里神色几经变幻,最终满目火光:“我想好了,叫门吧。”随着铁崎的话音,铁崎整个人浑身气质也是陡然一变,忽而一改先前的普通,陡然全身气势外放,矜贵如公子一般。
沈昱看了眼气质大变的铁崎,转头对铁半哑道:“铁叔,敲钟吧。”
铁半哑倏然伸直了平日里有些佝偻的脊背,不过瞬息间,由一个普通的猎户陡然外放出了将帅之气。铁半哑步履沉稳矫健,气势如风的走到椿树下,敲起了钟声。
每敲七下停顿稍许,再接着敲,如此三次过后,铁半哑停手静静站立于挂钟之下。
钟声刚落,村口即刻走出一行人来,几个人身形甚是健壮,都是边民打扮,衣衫黯旧。但铁半哑跟邵弘忍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几个人看似普通,但看他们步伐跟眼神,都是练家子,甚至其中还有血气甚重之人。
这些村民要是在中原繁华之地可能难免让人生疑,不过,在这时常被外族侵扰的边境之地,却是常见的很。这里常年屯军,早就军民一家了。无战事时就是民,有战事就是兵,没什么稀奇的。
几人走了出来,打头的人上前一步,扫了眼站在钟下的铁半哑,又扫了眼沈昱几人,问道:“方才是你们敲钟么?”
沈昱自如点头:“是我们。”
打头的人对着他们做了摆了个请的姿势:“请。”
沈昱抬脚往村口走去,铁崎紧随其后,铁半哑跟邵弘忍两人连忙跟上。
村子在外面看不过一普通的边境小村,但一进到村里,就发现内有乾坤。村口在外看平平无奇,但里面却是有两座很隐蔽的炮楼,看看那厚厚的墙壁,窄窄的小洞口,不用猜,里面必是布置了弓箭手。
整个村子的建制完全就是一个大军营,层层排列,村里的祠堂就处在村子最核心的区域。
沈昱一行一进到村子,不用太过敏锐之人,都能感觉到整个村子的紧凝之气。一行人在村里走着,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沈昱沉稳的往前走去。铁崎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决定已经做了,就赶紧想想后续的事情。
沈昱二人神情放松,跟着的邵弘忍两人却更是浑身戒备紧绷了起来。这村子,一进来,里面的气氛都格外不同,杀气扑人,必得要全神戒备,好好护住主子。
沈昱一行被径直带到了祠堂里。
几人一进门,祠堂门就被关上了,里面有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沈昱一行,随着人进到祠堂大堂。里面坐了一壮一瘦两个老者。看到他们进来,瘦削的留山羊胡子的老者抬了抬手:“客人远道而来,客人请坐。”
健壮老者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的盯着沈昱他们。倏而,他的眼里闪出异色,快如闪电般的跟瘦削老者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人的神情动作很快,但还是被沈昱敏锐的捕捉到了。沈昱神情不动,眼里的眸色却是深了一深。
沈昱几人对着老者拱拱手:“多谢老丈。”谢过之后,坦然落座。
几人落座,沈昱等着瘦削老人问话,却不妨健壮老人先自问话了:“客人何来?”
沈昱神情沉然:“从两位想要之处来。”
瘦削老人眸光一闪,健壮老人却是一拍桌子吼道:“好小子,你是来消遣老......我的?”
沈昱毫不退缩的轻轻摇头:“早闻陈建陈大将军性如烈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随着沈昱这话,方才怒吼的健壮老人陡然平静了下来,接着对着瘦削老人嘿嘿一笑:“今日这小子仿佛有些胆量。老赵,你问吧。”
说着,健壮老人老神在在抱着膀子坐了下来,一瞬间变成了村头晒太阳的平常老头,哪里有先前那气势外放的样子。
沈昱镇定的将目光投向了瘦削老人:“赵熹赵大人,太/祖末年的进士,来这辽壁庄已经四十年了吧?”
听得沈昱此话,瘦削老人看似灰暗的眼睛陡然精光四射:“看来客人今日前来,真是有备而来。还未有请教客人姓甚名谁?”
沈昱从怀里拿出了个黑铁模样的东西递了过去:“我现在就算是报出姓名,恐怕赵前辈跟陈前辈也是不相信的,赵前辈还是对对这个虎符吧。”
一见沈昱拿出这东西,方才还四肢懒懒的健壮老人顿时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抢过虎符,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块黑铁,当即将两块黑铁拼将一起。
满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人手上的黑铁,只听咔嚓一声,两块黑铁严丝合缝的拼在了一起,两边的字也连在了一起“兴隆”。
健壮老者看着这虎符,陡然哈哈大笑:“哈哈哈,等了这许多年,终于见到故人之后了。”健壮老者眼里水光微现,看着沈昱问道:“小子,你是沈刚那老匹夫的什么人?”
沈昱站起来,对着两个老者躬身行礼:“回陈前辈,小可乃是先祖的重孙。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恕罪。”
陈建看着他眼里百感交集:“怪道方才你进来我就看你面熟的紧,原来是沈公之后。”
赵熹也一改先前的高深莫测,多有和善的对沈昱道:“原来是故人之后,真是难得,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故人之后,真是苍天有眼啊。”
沈昱拱手告罪之后,却是声音一清,对着赵熹二人道:“今日晚辈前来倒也不是为叙旧而来。方才村外的钟声,两位前辈已经听到了,晚辈今日所为何来,想必两位前辈是清楚明了的。如此,请恕晚辈无礼了。”
说着,沈昱昂然站了起来,对着赵熹二人喝道:“赵熹、陈建,你二人可还记得当年誓言?”
陈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身军人凌凌之风对着虚空一抱拳:“老夫未敢忘记。”
赵熹抖抖衣袖站了起来,一身文气却不失凌然之风的也对着虚空抱拳:“老夫夙兴夜寐,从不敢忘怀。”
沈昱嘴角微翘,眼神凌厉,看着二人道:“好,如此,还请二位来见旧主吧。”
赵熹捋了捋胡子,看着铁崎方向,对着他微微一拱手:“阁下恕罪,老夫还要验过信物。”
在旁听了多时的铁崎,上前递出了手中的信物,也是半个黑铁虎符。赵熹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铁,两下相合。毫无意外,两块黑铁合在了一起。
赵熹忽而老泪纵横:“四十年了,终于见到了。”
沈昱微微一抬眉,方才见这老匹夫淡定的很,不曾想,竟然说哭就哭了,之前都发现这家伙很会做戏,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会做戏,年纪一大把了,眼泪水都流到沟沟里了,也不嫌埋汰的很。
要不是当年见到这家伙在成王面前前一刻还对着人哭的情真意切,后一刻翻脸无情痛下杀手,看这家伙哭的这般情真意切的,他说不定还当真了。
沈昱心里正嘀咕,却见一旁的陈建对着他不耐的喝道:“行了,别酸了,年纪一大把了哭成样子不嫌瘆得慌。”
赵熹举着袖子揩了揩眼泪,抖着胡子瞪着陈建喝道:“老匹夫,你懂什么,老夫这是高兴。”
两个老家伙互相瞪了两眼,却也没有忘了正事,看到一旁目光灼灼看着他们的铁崎,当即拜倒在地:“臣赵熹/陈建拜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