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蓁进门,屋里很暗,跟外面的阳光形成了很强烈的反差,郁蓁眨着眼睛适应好一阵方才看清。
屋里黑洞洞的一片,除了一张柴桌,几条长凳,可谓是家徒四壁。真是精穷。
郁蓁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头发花白,脸跟树皮一样,模样苍老,佝偻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矮。这番样貌,实在是让人难以将他跟能人挂钩。
仿似知道人如何想他的一样,这老头儿倨傲的看了眼郁蓁,嘶哑着嗓子开口道:“要不是老夫现在急着用钱,你这小娘子是见不到老夫的。想当年,老夫名扬京城,别人要请我,没有一条黄鱼做茶钱,老夫是不会见人的。”
郁蓁闻言挑眉,厉害,要见他还得给根金条喝茶,这是何方神圣?郁蓁还真是勾起了兴趣:“前辈能得如此境遇,必不是无能之辈,小女子愿闻其详。”
郁蓁说是愿闻其详,这老头儿也甚是实诚,当即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他辉煌的过往:“当年在京师......老夫再四海楼时,那时就是东家也要三茶六礼的小心贡着我......”
“老夫的酿的酒,那是专供京城达官贵人的。当年,我的酒那可是价值不菲的,即便价贵,那也是人抢着要的......老夫当年春风得意,也是托大了......真是被雁叼了眼睛,竟然收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这老头儿也不知道今日是为了表明自己来头不小?还是突然起了谈兴。滔滔不绝的跟郁蓁说起了他辉煌又惨痛的过往。辉煌的开头过后,一切顺风顺水,他也越来越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时,被人当爹一样伺候着拜师,俗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当时也没打算收徒的,可奈何这个人做低伏小、二十四孝,真是要什么给什么,伺候的他舒舒服服。
一次酒后,他答应收徒。这时节收徒,那可是一辈子的名份。他收徒后,待徒弟甚是诚心,可谓是倾囊以授,当然,看家本领他还没那么快交出去的。本来是想等着自己干不动的时候再传的。
可一次酩酊大醉过后,他的酿酒方子不见了。然后,他的徒弟成了他现在做的四海楼的对家的酿酒师傅。酿出来的酒跟他一般无二,卖价却是低了四海楼好多。
如此一来,四海楼的生意自然被挤占了很多,然后东家就怀疑他吃里扒外,这时节,手艺人最是忌讳这个,尤其是他这等一等一的大师傅,拿了这许多银子还吃里扒外,东家怎么受的了。
东家在找到另一个接替的大师傅后,就将他赶了出去。而那个接替他的大师傅,就是他徒弟。
自此,张师傅没脸在京城混了,左右一个人没甚牵绊,就辗转跑到东安城了。这一呆几年,心灰意冷,左右手头有钱,他也无意做事,于是就这样混日子。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混过去算完的,可临了,机缘巧合下跟个寡妇凑成了堆儿,还生了一个儿子。
而现在,他之所以开大价钱准备出山,也是因为这个儿子。
他儿子得了怪病。怎么看也看不好,家里都掏空了,郎中说要想多撑些时候,那就要人参吊命。这等精贵的东西,他们家现在哪里买的起?
张师傅就很是懊恼之前没有多用心赚钱,临到头了,却是被钱给难住了。那日他硬着头皮去茶楼托了中人牙子说出去找事儿,但他开价太高,根本没人理他。
好在遇到了罗一辰。
听了这半天,郁蓁心道,这等境遇还真像是高人。
不过,像归像,郁蓁还是要见见真本事的。
张师傅也知道郁蓁今日登门本就为是考察,也不多话,直接抱了个小酒坛子放到郁蓁面前:“酿酒的事儿多的我也不跟你说,左右说了你也不见得听得懂。你要是懂行,看看我这酒就行了。”
郁蓁见他说的如此笃定,暗自挑眉,那就看看你这酒是何等的琼浆玉液了。
郁蓁揭开坛盖,瞬时一股浓郁辛辣的酒香飘出来,再看酒,郁蓁顿时一震,不用多说,这是高手无疑了。这时节不管是自家酿的还是在外买的酒,大多颜色不甚清亮,也难免有粮食浊物的。
可现在,在她眼前看到的,却是澄澈透亮的酒液,这是可以跟现代白酒相媲美的就酒了。
郁蓁当即眉眼锃亮,看来,这次真是运气不错,无意中竟然能揽来如此高手。郁蓁将坛盖盖了回去,当即答复:“行,你即刻上工,我给你一成红利。”
张师傅浑浊的眼珠顿时亮了一亮:“沈娘子果然爽快,别的话我不多,我今日就放话在这里,你这酒楼只要有我在,必定不会让你亏了。”
郁蓁扬声笑道:“好,那我就等着看张师傅大显身手了。”
事情都谈定了,郁蓁方才想起来,一直师傅师傅的叫,还不知道别人的名姓。郁蓁笑问道:“契约已定,说来惭愧,还不知道张师傅大名。契书总是要白纸黑字的,还请张师傅不吝告知。”
张师傅捋了捋稀疏的老鼠胡须:“老夫张一水。”
郁蓁愣了愣,张一水?这个名字仿佛听过?但好像又记得不大真切。
不过,就是因为这一想,却是让郁蓁更今日的交易高兴,能让她有记忆的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的,看来,说不得今日真是捡了大漏了。
郁蓁抱着酒兴冲冲跑回家,沈昱也下学了。
见到他,郁蓁兴冲冲的跟他说起了张一水的事情。
“张一水?”听完郁蓁的话,沈昱忍不住轻笑出声:“不错,蓁蓁今日确实运气不错。”
第37章 听得此言,郁蓁顿时眼……
听得此言, 郁蓁顿时眼睛一亮:“怎么?听小昱的口气是知道此人?”
沈昱心里一顿,又说快了,自己现在跟蓁蓁说话是越来越快了。不过, 这种感觉不让他警惕,反而有种很舒心的感觉。
“嗯, 偶有听说过。是个酿酒的大师,在京城酒坊中甚是有名气。他从中京中销声匿迹了这许久,原来是跑到了东安城来了。此人有真本领, 蓁蓁可以用。”沈昱答道。
郁蓁笑弯了眉眼:“这样说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地头的天麻都给种了下去,因着头一年,又是种的多, 郁蓁在地头留了几个这次下种做的甚是不错的老手看着, 天麻光种下去不够,后期监管也是至关重要的, 每一环节都是不可轻忽的。
郁蓁还特地让刘江找了个识字的人跟到地头随时做记录。这第一年积累的经验太重要了, 光口头说说, 或是几个好手心里有数还是不够的,得要做好记录,后续才能规避问题, 尽量的减少走弯路。
酒楼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等张一水第一批酒酿出来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开业。
开业那天,郁蓁甚是低调, 揭匾额红布等她都没有露面,只是在酒楼里面帮忙,四处看看可有添减之处。
罗芷兰要拉她出去, 郁蓁坚辞不受:“我说了,这个酒楼全权委托你们姐弟俩,就真是委托给你们,日后,这里你们全权负责,我横插一杠子做甚?”
罗芷兰还想劝,罗一辰已然先开口拦住了她:“姐姐,就听东家的。”东家恐怕也是想尽力的避开麻烦,毕竟前面有云蓁商行的事情,虽然过后确定东家是冤枉的,但毕竟是有牵扯。
那次的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何况,听说白家三奶奶也一直没有放弃拉郁蓁重新入伙开新店的念头,这些也就罢了,还有最为重要的是沈昱是要考科举的,估计这也是郁蓁忌惮的。
这次这酒楼,直接就落在他们姐弟的名头上,郁蓁不过背后另外跟他们签了契约。这桩桩件件,都足以说明郁蓁现在是不欲亲自出面的。这揭牌的事不过是个名头,他们谁揭都可以,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赚钱。
郁蓁虽然尽力的在低调,但奈何看好她的人不少。毕竟,前面有云蓁商行成功的例子在先,后又有郁蓁大显身手的天麻种植。
天麻现在虽然还未有见到效益,但稍稍懂行的人都知道,郁蓁这天麻要是种成功了,日后可真是财源滚滚。
听说这天麻种好了,一亩地少说能得三千斤活天麻,这天麻基本是一斤晒半斤,算算,一亩地就可以得一千五百斤干天麻。而一斤干天麻能卖三百文到一两银子不等,打个平均,就按五百文算,这一亩地少说也能得七八百两银子的,这一年算算,能收入多少?
现在,郁蓁的天麻收成还没出来,已经有很多人上门打听来了。这其中,之前跟郁蓁合作的算是愉快的刘静云跑的最为频繁。
酒楼开张的第二天,刚刚送沈昱去书院不久,刘静云就来了。
郁蓁热情的将人迎进来:“刘姐姐来了,真是稀客,快请进。”
刘静云笑道:“我哪里是什么稀客,我就怕郁妹妹嫌弃我把你家的门槛给踩断了。”
郁蓁明媚的笑着:“刘姐姐可真爱说笑。春华,快上茶来。”郁蓁一边迎客,一边吩咐春华上茶来。
两厢坐定后,刘静云看着郁蓁叹道:“郁妹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家里家外都是家大业大了。”
不等郁蓁接话,刘静云又先自摇头轻笑道:“不过,我看郁妹妹这家里也太热闹了些,人口添了这么多,这房子也该是要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