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于是重新将实时监控调了出来,彼时许春秋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陆修微微抬头,平复下心绪打量起这座中西合璧风格的高大建筑,西侧的缓坡为开敞平坦的铺石院落,东南侧的陡坡则是因地制宜,充当了花园,花园中耸立着一棵足足有两三层楼房高的百年雪松,三面环绕着女桢、腊梅、黄杨、冬青、玉兰、海棠、茶花等树木花卉,还有一个小的喷水池。
主楼是一幢前后三进的独立住宅,房梁都是楠木雕花的,放在当时价值不菲,而眼前的显然是制作组为了还原而粗制滥造的仿冒品。
虽说是仿冒品,可是整栋建筑的结构、院落的布置,一砖一瓦、一石一木,竟然都是照着当年的陆公馆的模子打造出来的。
陆修与许春秋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皆是心头一震。
吴管家将他们带进了西侧的一间空房间里,房间里迎面摆了一面红木框架的浅浮雕屏风。
“诸位穿着如此装束行动多有不便,我家小姐准备了衣服,请诸位先在此更衣。”
吴管家留下一句“请自便”,随后便微微倾身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红木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外间是三位男士的衣服,一件传统的中式长衫,一套体面的开司米西装,还有一套综合了日式诘襟服与中式传统服装的立翻领中山装,三套衣服各自代表着不同的群体。
杜子规穿上长衫以后简直像是回到了戏园子里似的,登时成了独当一面的杜老板,而傅南寻则像是个接受了西式新潮思想、海外留学归来的进步青年。
陆修正一正身上的西装,笔挺的版型、有质感的布料,领带夹和金怀表分量都不轻,制作组在服装上显然也下足了功夫,他伸手在衣服的内袋里摸索了一番,没有找到钱夹,反倒摸到了一把枪。
这一身衣服……简直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里间的两套女士服装则是指向更加明确了,灯笼袖的洋装伞裙和羊皮制的小皮鞋是谢朗的,而服装组给许春秋准备的则是一条压着暗纹的海派旗袍。
许春秋将自己塞进那条红得像火一样的旗袍里,得体的剪裁勾勒出她漂亮的腰肢曲线。旗袍下摆的开叉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小截骨肉匀停的小腿。
谢朗拉着许春秋拉开屏风从背后走出来,陆修看到许春秋的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呼吸一窒。
乌黑的发、白瓷似的皮肤,还有火红的旗袍,这是高纯度的色彩碰撞产生的激烈的美。明明是最炽烈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成了冷艳的味道。
许春秋抚平衣料的皱褶,弯起眼睛新月似的朝着陆修笑:“怎么样,好看吗?”
那一笑像是荆棘玫瑰收敛了花茎上的尖刺,尖锐的倒刺不声不响地剜掉他心口的一块肉下来,而赏花的人却仍旧沉醉其中,迟迟没能发觉。
“……好看。”
陆修直勾勾地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腰线看,天知道他有多想脱下外套把她给盖住,悄悄地藏起来自己一个人看。
傅南寻把换下来的潮牌帽衫和破洞牛仔裤叠好了以后贴墙安置好,正要推开门往出走,却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拉了一下衣料。
“傅大傻子你等一下。”杜子规絮絮叨叨地替他抚平中山装的翻领,“衣服也不知道穿好,领子都掀起来了……”
傅南寻嘴角一咧,嘴欠地拿他打趣儿:“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杜子规没好气地用衣服领子勒了他一下,作势扼住他的喉咙。
傅南寻立刻乖巧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杜老板你继续。”
“这时候知道叫杜老板了?”杜子规十分记仇,他还记得傅南寻在面包车里管自己叫“杜鹃儿”的事情,他掸平他的衣服领子,顺势提了提他的肩线,“行了,走吧。”
这是门外传来几声规律的叩门声,吴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外面传来:“诸位都换好衣服了吗?”
“我们家小姐想要见一见各位,请随我来吧。”
第五百一十三章 综艺:密室逃脱(十一)
吴管家将他们带到了一层的会客室里:“请在此稍等片刻。”
楼下的三间房间部打通,改成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的桌椅也是红木的,旁侧的两张红木方台上各置一只高大的瓷瓶,大厅后面的门半掩着,他人非请不得随意出入。陆修知道那应当是专门开辟出来的一间用于收藏古董字画的小间。
他们在客厅的皮革沙发上落座,不一会儿,陆瑾款款地走了出来。
她抚平洋装的裙摆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谨慎的视线在许春秋一行人的脸上打量了一圈,状似无意地随口提了一句:“能否出示一下信物?”
谢朗懵了,她瞪圆了眼睛,不自觉的地看向许春秋:“信物?秋秋,她说的什么信物?”
陆瑾闻言眉头一皱,房间里的氛围似乎因为她的一句话隐隐约约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却见许春秋不紧不慢地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了一只轻飘飘的信封。
旗袍和洋装都没有口袋,陆瑾在为他们准备衣服的时候各配了一个手袋。
她将信封里的微微发黄的纸页抽了出来,里面娟秀的字迹、朱砂的章,正是之前的密室里和燃料筒一并锁在矮柜里的信。
“陆小姐说的可是这个?”
陆瑾接过信来,她用食指轻轻触了触上面的朱砂印,低下头来仔细地识别了一番,接着小心翼翼地收好,房间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当陆瑾再一次看向许春秋一行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了。
许春秋微微一笑:“现在陆小姐可以详细说说,你特意把我们几个人请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了吧?”
陆瑾郑重其事地点一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表情凝重地开始娓娓道来:“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我的哥哥是北平有名的义商。”
她的声音在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傅南寻嘴欠地插空说了一句:“那你哥哥是叫陆修吗?”
陆修:“……”
杜子规熟练地伸手作势要掐他的腰,傅南寻赶紧眼疾手快地截下来,当机立断地闭嘴表示自己不再讲这些废话了。
扮演陆瑾的女演员顺着他的话头朝陆修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没绷住笑。
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重新代入到角色的感情中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了一句:“他字长卿。”
陆长卿?
傅南寻一个没憋住,又扭头和杜子规小小声地耳语:“那不就是许春秋以前拍过的那部电影里的角色吗,宋影帝演的那个……”
他在《囿于昼夜》里扮演的楚津和宋沉舟的背影有几分相像,进组拍摄之前他还特意把宋沉舟和许春秋合作拍摄的那部《梨园春秋》拿来反复温习了几遍。
彼时许春秋和陆修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故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设定,两个人在空中对上视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子规把总惦记着往他耳朵边上凑的傅南寻摁了回去,扭头对陆瑾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打断了你,陆还请陆小姐继续说下去。”
陆瑾端正神色:“哥哥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暗中拿到了卢沟桥一带日本人的行军路线图,他原本是打算要送给我丈夫的。”
“我的丈夫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第一百一十三师的师长,周殊同(虚构)。”
“可是日本人不知怎么的听到了风声,我的哥哥也因为不明原因失去了踪迹,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听说他的消息了。”
陆瑾攥紧了拳头,肩膀小幅度地微微耸动,不过很快就又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头来平视前方,再一次与许春秋对视:“但是他在行动之前告诉过我,路线图他想办法留了一张备份,这也是我如此一番大费周章地请各位前来帮忙的原因。”
“所以陆小姐将我们请过来,就是为了寻找这张备份的路线图?”
杜子规恍然说道,他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又抛出了下一个疑问:“那陆小姐在此之前有没有委托过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前去寻找这张路线图?”
陆瑾点一点头,看来杜子规猜得不错,的的确确是确有其事。
“我派人循着他给的线索找了几回,接连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她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后来我得了一位高人指点,他跟我说,我哥哥拿到的信息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我们这些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是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的。”
“……不属于时代的?”杜子规无意识地重复了半句,心中似乎有些明了。
陆瑾对于时光机的了解其实非常片面,只是囫囵知道它的冰山一角,因此交待出来的信息也有些模糊,好在面前坐着的几个人已经将她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地堆砌在一起,将故事的走向还原得八九不离十了。
许春秋微微颔首:“所以我们应当怎么做?”
陆瑾说到了关键的信息,有意地加重了语气。沙发上的几个人立刻坐直了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