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起吧,”姜婉虽然跟裴慎没什么夫妻情分,但裴慎名义上毕竟是她的人,一想到有人惦记着他,她就觉得恼火,“母妃,我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
“巧儿,送世子妃回去。”
这就是要强行塞人了?
就在姜婉要发火的时候,搀扶着她的林红忽然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接着转身拦住孟巧儿,道:“孟姑娘既是王妃娘娘的侄女,那便是我们世子和世子妃的妹妹,怎能让你做这些呢,请止步吧。”
“正是呢,”姜婉也是大变脸,对着孟氏屈膝施了一礼,才道:“母妃体贴,儿媳感激不尽,只是儿媳昨日才许了诺,要提携院内的丫头,那个叫佩兰的。她在重山居日子久了,也跟了世子多年,由她来打理琐事伺候世子,会更合适些。”
佩兰,那个面团似的丫头。选这个人,不就是个摆设吗?倒是看不出来啊,她居然有这个心计,这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推掉她的人。
孟氏轻轻眯眼,笑了,“既是如此,婉儿想给她什么名分呢?”
“一个夫人,已是抬举了。”姜婉笑着回答。
“那敢情好的,是我多此一举了。那丫头啊,最是温顺的,想必能体贴你们夫妇。”
“是。”
“只是这样一来,世子院里服侍的丫头就不够了,不过不碍事,改明儿,我就挑几个得力的丫头过去,放心吧。”
放心个鬼!
姜婉气得要冒烟儿了。
原先她还觉得这个婆婆挺不错的,不仅没拿出婆婆的款儿来约束她,让她站规矩,还在她和裴慎有龃龉的时候处处帮衬着她。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她就觉得有点不对了,尤其是见她想往自己院子塞人的时候。
真心疼爱儿媳的婆婆,哪会做这种事情!
塞人不成,又要塞丫头,这分明是要安插眼线嘛!
可是长者赐不可辞,她刚刚已经拒了一次,不可能再拒第二次了。
姜婉气冲冲地回了重山居。
“之前秋宁就劝我说不要总跟裴慎吵,免得被外人钻了空子,果不其然!”
姜夫人为人强悍,姜修畴的后院干净得很,姜婉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养得浅薄张扬,轻易就能被人煽动,以至于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如今的样子。
林红心里暗暗叹气,“秋宁那丫头虽然年纪小,可奴婢瞧着,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
“什么主意?”
姜婉现在的心思全在马上问世的“兰夫人”上面,根本没想太多。何况,那个秋宁,不就是一个傻头傻脑的丫头吗?
二人说着已经进了重山居,林红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去找佩兰,安排人手收拾院子。
而这个时候,裴慎也才从书房回来。
对着明明最应感同身受,却偏偏薄情的父亲,提及亡故的母亲和姐姐,他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一进重山居,他就径直去了清晖园。
好在,姐姐的骨血还在。
清晖园人少,厚厚的积雪无人惊扰,正厚实地压在屋檐和庭树丛竹之上,窗户关得严严密密的,只有正门开着,上面还挂着石青色的帘栊。
里面烧着地龙,暖烘烘静悄悄的。
裴慎放轻脚步,掀帘进去。
里面的人都没听到动静,正在闲谈,他抬眼看去,丁香一身粉红夹袄,坐在窗下纳鞋底,而唐宁思把一双模样怪怪的手套戴在李澄手上,丁香抽空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做的什么怪模怪样的东西?出去了可别说是我教的啊。”
那是无指手套,也难怪丁香看不习惯。
唐宁思嘿嘿傻笑,“这东西的确不是很好看,但我在里面塞了厚厚一层棉花,暖和着呢。是不是呀,小少爷?”
李澄在床榻上蹦跶,拍手咯咯笑,指着外面闹着要出去玩,“雪,出去玩,玩!”
“不行,”丁香头也不抬的拒绝,“外面冷,受了风寒可怎么了得啊?澄哥儿,听话啊,咱乖乖的啊。”
“不嘛我不要,我要出去玩。”李澄不依不饶。
“一早上的,吵得我头都疼了,”丁香无奈,“要是病了,我可没法子向世子交代。世子如今就他这么一个外甥了,要是出了点事,岂不是要急坏了。”
“我要出去玩嘛!”大概是看出唐宁思比较好说话,李澄便拽着她的手左右摇晃,“好不好嘛?带我出去玩!”
“你说的倒也没错,可老这么把他关着也不是个事儿,会把人憋坏的。”唐宁思由得他撒娇,“这冬日,还长着呢。”
京都的冬,得到来年二三月呢。
她一咬牙,取过帽子来戴在李澄头上,裹上围巾,穿上厚袄子,全副武装起来,然后将他抱起来,“出去玩咯。”
“出去玩儿!”
“秋宁!”
丁香见自己拦不住,只能追出去。
“走咯!”
三个人就这么齐刷刷地埋头往前冲,唐宁思更是牵着李澄跑在最前面,最却不防“咚”地一声,撞到了人。
“世子!”丁香在起身时就发现了,连忙在后面见礼。
唐宁思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立刻松开李澄跪了下去,“奴婢见过世子。”
24. 024 本来是郁气满腔的,结……
本来是郁气满腔的,结果被人的小脑袋这么一撞,倒让他的心情意外地好了许多,裴慎没动气,而是蹲下去,抱起了一脸兴奋的李澄。
唐宁思以为他要进屋,急忙挪开让路,却不想裴慎一转身,掀帘出去了。
“……”她木了,什么情况啊?
“快点,别发呆了。”丁香拉起她,二人急急忙忙跟出去。
李澄一个人在雪地里蹒跚独行,摇摇晃晃的。裴慎拢着手,站在阶前观望。
唐宁思不敢动,跟着丁香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
李澄自己在雪地里摔了两次。
“去,”裴慎伸手,推了推唐宁思,用眼神示意她,“不是想玩吗?别让澄儿摔疼了。”
他的意思是她怂恿李澄的?
唐宁思眨眨眼,想要辩解,却不敢画蛇添足,头一低,朝着李澄奔去。
李澄戴着无指手套,不便打雪仗,唐宁思便带着他在院子里堆雪人。李澄毕竟身娇肉贵的,唐宁思不敢让他做什么,自己当起了最主要的苦力,团雪球,滚雪球。
衣服裙摆长,外袍的袖子也宽,颇为不方便。
唐宁思笨手笨脚的,感觉自己像个傻子,等雪人的身子和头堆出来时,她已经摔了三次了。
真的是,太笨了。
裴慎掩住唇畔的笑意,随口道:“你看,秋宁接替你能行吗?”
丁香从容屈身行礼,“回世子爷,秋宁年纪小了些,照顾澄少爷可能会有些吃力。”
“是吗?”裴慎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庭院中,唐宁思和李澄的雪人已经堆得差不多了,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围着雪人正在转圈,若有所思的样子。
“手手,手!”李澄先反应过来,手舞足蹈的嚷了起来。
唐宁思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对对对,奴婢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澄少爷聪明,奴婢这就去找。”
找什么呢?
扫把?没有啊。
柴火?这里又不是柴房,也没有啊!
唐宁思抓耳挠腮地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现成的,目光一转,锁定了墙角的青竹。
见她往墙角走去,裴慎眼睫一闪,两手一抬,交叠在身前,好整以暇。
青竹韧性很强,唐宁思用力一扯,给自己抖落了一身的雪,竹子却只是晃了一下,毫发无损。
“秋宁!”丁香吃了一惊,跑过去给她拍雪,“没事吧?这上面这么多积雪,你怎么能直接拉扯呢?再说了青竹韧性强,你这样胡来,怎么攀折得下来?”
唐宁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好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做什么错什么,刚刚堆雪人摔跤还不算,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李澄在后面咯咯咯地拍手笑个没完。
在欢快的笑声中,革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格外清晰。
唐宁思惊疑侧眼,见裴慎竟然走了过来,又立刻缩紧肩膀,像只鹌鹑一样傻愣愣的看着前面的青竹。
裴慎看了她一眼,手起刀落,半截青竹飘然倒地。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一脸苦恼——这下子,装瞎是不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