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蒙蒙一脸震惊，“他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何必他们两口子再跑这一趟？
“前段时间燕华来京，就是为了来再做一次检查。”
然而复检的结果并不理想。
要不是当时她喝多了，兰女士也不会知道。
薛琛爸妈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从来不会跟外人说自己的苦与难。
这种性格，或许是他们一家现在问题的症结所在。
“那天正好看到了报纸，她这才误会了，后来也跟我说后悔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薛琛解释。她骄傲了一辈子，宁折不屈，让她跟小辈低头，实在是太难了。”
温蒙蒙想起了那天早晨，薛琛妈妈等在小区外。
身形单薄，跟她说“往后你们好好过吧”，那其实是在做最后的交代？
尽管，没有半点的温情与柔软。
兰女士看着陷入沉思的人，“我也知道，虽然你和薛琛在一起，可现在拿这件事来打扰你并不合适。可是他们母子都是倔驴一头，压根不听劝，我总不能真的看到日后薛琛后悔吧？或许他不会后悔，可是万一后悔了呢？人生总是在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就在想，这件事我还是得做点什么。”
兰女士站起身来，朝着温蒙蒙鞠了一躬，“孩子，这件事我对不起你，你或许有些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薛琛？”
作为长辈，有时候能够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然而年轻人乐不乐意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兰女士现在所能做的不多，如今也只是在打赌。
打赌，温蒙蒙是一个善良心软的孩子。
能帮忙把这话传到。
她的身份不同，薛琛，总会听进去三分。
温蒙蒙叹了口气，“您可真是折煞我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薛定谔的小孩。
不同意你的意见时，你小孩子懂什么？别瞎说。
而有求于你时，往往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眼前的兰女士，又是把她当小孩，又是让她承担起成年人的责任。
温蒙蒙有些头疼。
她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道薛琛妈妈是哪里不舒服？”
兰女士也没瞒着，“他们两口子太忙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胃上出了毛病。”
一直沉默的曹教授补充了句，“胃癌。”
胃癌。
温蒙蒙贪吃，尤其是这辈子，向来不会在吃的方面委屈自己。
人生充满惊喜，有时候惊有时候喜。
说不定哪天就遇到点小意外没了呢。
所以活着的时候，别委屈自己。
想吃的就吃点，经济能力范围内的，吃什么都行。
这就要求胃好。
胃癌。
温蒙蒙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患了这种癌症，那该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而上次薛琛和他妈妈楼下争吵。
她和薛琛都不知道。
温蒙蒙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告诉薛琛，只不过他会不会去探望，我就不敢保证了。”
能得到这么一句承诺，兰女士已经十分高兴了。
“谢谢你。”
温蒙蒙送走两位不速之客。
坐在沙发上，人没了精神。
“007，胃癌你能救吗？”
【能。】
温蒙蒙愣了下，稍有些迟疑，“然后呢？”
【代价有点高，崽崽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代价。
温蒙蒙的原则，人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把绝症治好，自然也需要代价。
高昂的代价。
“那要不你说说看？”
007冷漠开口，【你半年的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温蒙蒙觉得007在跟她开玩笑。
半年的生命！
她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年了，要是能提前完成万安村的任务那还好说，如果不能……
【如果你选择做交易，必须得现在，目前崽崽你还剩下601天的生命值，去掉183天，就只剩下418天。】
温蒙蒙觉得这些数字特别残忍。
一个人的生命长短用数字来衡量，而且还倒数计数。
这真的是惨无人道。
“那我考虑考虑。”
六百天能做什么？
四百多天又能做什么？
温蒙蒙考虑着考虑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薛琛抱着她正在往卧室里去。
眼底都是温柔，“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我在想事。”
温蒙蒙挺烦的。
兰女士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她。
而她必须得跟薛琛说。
不然自己隐瞒着，薛琛日后知道了，万一后悔了，和自己肯定有隔阂。
虽然是长辈，可温蒙蒙真的很不喜欢被长辈这么折腾算计。
“师兄，今天曹教授和他太太来找我了。”
“怎么了？”薛琛看着神色微微沮丧，“他们特意来刁难你了？”
温蒙蒙直来直去，“不算吧，就是兰阿姨跟我说，你妈得了胃癌，让我跟你说。”
走到门口的人忽然间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瞬间，温蒙蒙觉得薛琛会把自己丢下去。
不过并没有。
薛琛把她放到了床上，“抱歉，这件事本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虽然之前挺烦的，可听到这话温蒙蒙又觉得心疼。
“这么见外的吗？”
薛琛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笑得有些空。
“我之前是挺烦的，可是你这样我更不好过。去看了对不起过去的你，不去看可能未来会后悔。人这辈子跟别人斗跟老天斗，还要跟自己斗，真的很累。”
可哪又能怎么办呢？
屈服吗？
温蒙蒙拂过薛琛的脸，“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薛琛看着床上的人，缓缓露出一点笑，“嗯，知道了。你再睡会儿，我去处理个文件。”
很是细心地帮她放下了床帘。
薛琛关门离开。
温蒙蒙叹了口气。
【崽崽，如果说你爸妈真的病了，你咋办？】
温蒙蒙能怎么办？
“该拿钱拿钱，该找你想法子找你要偏方。给他们治病呗。”
【那就是和解咯？】
“治病不等于和解。他们生养了我，我肯定会赡养他们，可这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他们。”
义务温蒙蒙会尽到，必要的时候让她在床前伺候也没问题。
然而她是不可能和解的。
【那要是付出的代价，是你的生命呢？】
温蒙蒙愣了下，“那你还是先问我爸妈，是他们自己活，还是要我活。”
【那要是……】
温蒙蒙有点烦了，“没那么多要是，真要是那样我拍拍屁股走人。”
她已经那么艰难地求生存了。
就不要再逼她了好吗？
人的一辈子不容易，温蒙蒙不想像姚娅那样。
那这样，她活着还什么意思？
007声音小了许多，【崽崽，你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圣母吗？】
“哦，不是圣母婊就行呗。”
其实圣母不圣母的，只要不是慷他人之慨，倒也无所谓。
温蒙蒙能怎么办？
死生大事，她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会儿半点困意没有，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
翻看床头上的那本书。
卧室的门再度打开时，温蒙蒙看到薛琛端了杯热牛奶进来。
“我还得去公司一趟，晚餐想吃什么？”
现在还不到中午饭的时间。
“你去忙吧，我又饿不着。过会儿我去学校。”
“那好，晚上我去接你。”
温蒙蒙愣了下，慢慢地喝牛奶。
她还以为薛琛会回老家一趟。
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那一点不容旁人窥探的自尊。
温蒙蒙提出回学校，就是给薛琛留足了空间。
可以随便回家探亲，自己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
可薛琛……
温蒙蒙觉得自己最近真的病的不清，“师兄，问你个问题行吗？你别生我气。”
薛琛低头，看着那书的封面，“不生气，我最近忙，不太有时间，暂时回不去。别担心，回头我跟她打电话。”
他知道温蒙蒙在担心什么。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反倒是没有她处理自家那点事情时的干脆利落。
别人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倒是为难，现在明明是旁观者，愣是比自己还要着急。
“没事的，别担心，人老病死都有定数。”
温蒙蒙看着起身离开的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他想得开，还是自己太纠结了。
她反倒是没那么看得开。
怎么看得开呢？
温蒙蒙是竭力去争命的人，她不想生老病死都有定数。
薛琛妈妈的话，她认命吗？
薛琛走了，小金毛在那里依依不舍。
冲着门口汪汪叫了两声后，一个折身扑到了温蒙蒙的怀里。
哼唧唧的撒娇。
小皮球则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走开也不过来。
温蒙蒙冲它招了招手，小家伙顿时屁颠屁颠过来了。
“还争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