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笑眯眯瞧着方丈。
方丈手指碰到花枝的一瞬,顿时一愣,“假花?”
周青点头,“纱绢扎的,不怕风不怕雨,今年用了收起来,明年拿出来掸掸灰还能用。”
周青也不多卖关子,直接点出了假花比之真花的优势。
而这优势,也正是最能击中方丈内心的地方。
“不光牡丹,各色鲜花都有,有成盆的,有成束的,也有能缠绕树枝的,保证礼佛节花团锦簇。”
说着,周青又掏出几朵其他绢花搁在桌上。
方丈捡起一朵大红的月季细瞧。
他原以为是来了个卖寻常花的,想着礼佛节用花必定有损耗,买一些备着也有备无患。
没想到,竟是绢花。
这种绢花,他几年前去京都大佛寺的时候见过一次。
当时的大佛寺正在举办九月十九的法会。
法会上,花团锦簇,用的便是这种绢花。
那场景,他一生难忘。
着实眼红啊!
“这花,姑娘怎么卖?”
周青一听这话便知道是有戏,忙笑道:“这纱绢一匹的价格是八十两,您给我一个手工费就成。”
方丈顿时笑起来。
慈眉善目看着周青,“姑娘特来卖一次,可不是为了手工费吧。”
周青便挠着头嘿嘿笑了笑。
方丈也不揭穿她,“姑娘手里,这种花有多少?”
“大师您要多少?”
“我要多少你有多少?”
周青……
哇哦,大户哦!
“那哪能呢,这花扎一朵不易,您要是要个几千朵,我哪能有。成盆的这种大的,有一百盆,成束的有二百束,散花花朵要多些,有五百多。”
方丈就一拍桌子,一脸豪气的道道:“既是如此,便大盆的来两盆。”
周青提着一口气,满面笑容望着方丈。
望着,望着……
方丈没有下文了。
周青眼角一抽。
这就没了?
您这么一脸气势,就要两盆?
“大师,这么好的绢花,我卖的也是良心价,您不多来点?”
方丈……
我也想多买啊,寺里预算不够啊!
方丈含笑叹了口气,“佛曰,不可贪。”
周青……
两人正说话,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跑进来。
“师傅,不好了!”
方丈一眼瞧见是管理花棚的小沙弥,脸色骤然一沉,“出什么事了?”
“师傅,有人毁了咱们的花!”
小沙弥养花不易,为的就是礼佛节这一日用,现在花被毁了,他声音都哽咽了。
周青不由蹙了下眉。
方丈则霍的起身,“毁了?”
“两盆墨菊不见了,花棚里其他的花,让砸了个稀烂,完全不能用了,师傅,马上就礼佛节了。”
一听花被砸了,墨菊不见了,方丈沉着的脸登时涌上怒气。
“我去看看。”
说罢,朝周青点了个头,“施主在此稍后。”
周青忙起身。
正要应,外面闹哄哄传来怒骂声叫嚷声。
周青朝大门方向瞧去。
就见周怀林被一群和尚押了进来。
周青顿时心头一跳,急步上前,“三叔!”
方丈眉心微动,朝周青看了一眼。
和尚们押着周怀林上前,一个和尚在周怀林腿弯重重踢了一脚,周怀林扑通跪下。
“师傅,就是这人毁了我们的花棚!”
周青……
周怀林膝盖重重撞地,疼的咧了下嘴,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有动你们花。”
周青忙道:“是不是误会了?我三叔怎么会砸你们的花棚呢。”
“当然是为了卖花!你怕清泉寺不收你的花,便让他将清泉寺的花棚砸了,你知道清泉寺礼佛节需要用花,这样你的花就能卖出去了!真是心肠狠毒!”
周怀海被人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他面上,带着他惯有的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狠狠瞪了周青一眼,朝方丈行礼。
“大师,我家护院亲眼看到这人砸了花棚。”
周怀海语落,一个僧人便上前道:“师傅,这人是来上香的,他的护院去茅房迷了路恰好路过花棚,遇上此人行凶。”
方丈便朝周怀海身边的人看去。
“你亲眼看到的?”
那护院低头,“是我亲眼看到的,他砸了花棚。”
周怀林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和他爹说了几句话,就忽然有些晕晕乎乎没了意识。
等他睁眼,人就在花棚了。
花棚里被砸了个稀烂。
有许多僧人朝他奔来,怒吼他是凶手。
跪在地上,周怀林大喘着粗气,“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怀海冷哼,“贼当然不会认自己偷了东西。大师,事关礼佛节,还是报官吧!”
第七十九章 明骂
“师傅,报官吧,必须报官!”
“对,师傅,报官,赔偿损失!”
众僧愤怒不已。
方丈冷着脸立在那里,手里拿着念珠拨了两颗,转头看向周青。
周青就道:“大师明鉴,我三叔绝不会是砸花棚的恶贼,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报官吧!”
周怀海冷哼,“你说不是就不是?人证物证确凿!这次看你怎么抵赖!”
这次两字,他咬的重重的。
周青挑眉看着周怀海,“到底是贼喊捉贼还是栽赃陷害,报官了就明了了!有些人可别是记吃不记打!”
周怀海脸色一青,“你在暗讽我?”
“不,明骂。”
方丈……
这传说中的拒婚姑娘果然有点刚啊!
瞧这样子,似乎是有戏看!
自从遁入佛门,多久没有看人撕了!
方丈手中佛珠一甩,“报官!”
立刻便有小沙弥领命而去。
小沙弥一边跑一边皱眉,怎么感觉师傅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内味儿。
县令正因为得了夫人的指派,要在家辅导儿子功课而惆怅的捶胸顿足。
得了消息,一阵风赶来。
只要不让他辅导孩子功课,做啥都行!
来了清泉寺,一眼看到周怀海,再看周青,县令顿时心头成吨的MMP翻滚而过。
我还不如辅导我儿子做功课呢!
这案件用审吗?
明显的栽赃陷害好吗!
可他既不能得罪周远将周怀海治罪,还不能冤屈了周青和周怀林。
真特娘的哔了狗了!
这到底特么的是在为难谁!
案发地查看了一圈,县令在花棚外的一处空地开堂审案。
“你可知罪?”
没有惊堂木,县令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旁边石桌。
心里有多气愤,用的力气就有多大。
呃~~~
好疼!
默默咬牙缩回了手,县令看向跪在那里的周怀林。
周怀林拼命摇头,“大人明察,不是草民,草民真的没有砸花棚,草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那里。”
一旁一个僧人便道:“胡言乱语,我们分明都看到你行凶,还狡辩!”
“就是!我们都看到了。”
其他僧人跟着附和。
“你们是亲眼看到他砸了?”
僧人摇头,“这倒没有,但是我们去的时候,他正提着锄头立在花棚里,不是他是谁。”
“这也就是说,没有亲眼看到他行凶。”
一个僧人便指了周怀海的护院,“他看到了。”
县令朝那护院看去,眼底泛着凌厉的光,连开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加重的威慑。
“你亲眼看到他行凶?”
县令忽然语气加重,吓了那护院一跳,护院忍不住朝周怀海看去。
周怀海似有若无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护院便扑通跪下,“大人,草民亲眼看到,就是这人用锄头将花棚砸了。”
县令看了周怀海一眼,目光落向那护院。
“你看到他砸花棚,当时你喊人了吗?”
护院便道:“草民喊了,这几位小师傅就是草民喊来的。”
几个和尚立刻应了。
县令点了点头,朝周怀林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怀林急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花棚,草民正和草民的爹说话,说着说着就有些发晕,等醒来,人就在花棚了,锄头就在手里。”
“你爹?”县令说着,看向周怀海。
周怀海立刻一脸怒色。
“胡言乱语,我爹分明一直和我在一起。”
周怀林怒目瞪着周怀海,太阳穴突突的跳。
周怀海不理周怀林,朝县令道:“大人明察,草民今日是陪我爹来清泉寺听禅的,他自从上次被当街气的吐血,一直身子不好,全亏了听禅静心,才调养过来。”
顿了一下,周怀海转头恶狠狠瞪了周怀林一眼。
“可哪成想,今日来寺院就遇上他行凶,虽是断绝关系了,可到底也是亲生的,我爹受不住这个刺激,现在在禅房休息。”
县令便道:“去请。”
一个衙役领命,转头就去,不过须臾,周老爷子面色发白的被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