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陈年往事猛地涌上心头，周怀山一时间有点发懵。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起身离桌站在门口了。
妈妈一脸不安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爷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变了脸。
要是一些身份明确的大爷，她也好应对，毕竟知道官职身份，可偏偏眼前这个，看着富贵却又面生，身边带着的人还是沈励带过的。
周怀山回过神，咳了一声，“带我去莹儿姑娘那屋。”
妈妈忙道：“莹儿姑娘她今儿……”
周怀山打断了妈妈的话音，“我知道，我就是过去和老朋友打声招呼，打完就走，莹儿的包月费，一分不少你的！这个，不违反你们的规矩吧？”
妈妈无话可说。
的确不违反。
但是您这表情，完全不像是打了招呼就走的。
您这像是去打架的！
莹儿姑娘房门前，妈妈原本是要敲门的，但是周怀山出其不意，一脚踹开。
吓了妈妈一跳，也惊吓了里面的人。
赵大成震惊之下，一脸惊恐错乱，抬手就打翻跟前的酒盏。
赵大成左边，坐着他的夫人徐可莹，右边坐着苏恒，两人都是震惊之色。
对面，王瑾挨着王程凯。
王程凯看到周怀山那一瞬，下意识低头，还朝里侧了侧身子。
不知道要遮掩什么。
他速度极快，周青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倒是王瑾，在震惊转瞬之后，立刻起身，一脸热情的惊讶，“我去！山哥！你不是要背书吗？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我大侄……儿！”
他看到周怀山旁边的周青，硬生生把大侄女改成了大侄儿。
然后朝妈妈笑道：“谢谢您把我山哥带过来，行了，这里没你事儿了。”
说罢，拉着周怀山就朝里走，“山哥，坐这边，大侄儿，快进来。”
妈妈眨巴着眼瞧了瞧里面众人，含笑离开。
虽然没有闹出事，她松下一颗心，但是王瑾管那个小厮叫大侄儿是什么意思？
有点乱啊。
妈妈离开，王瑾关门。
周怀山坐了刚刚王瑾坐的地方，挨着王程凯。
周青挨着周怀山坐下，肉眼可见的看到王程凯在发抖。
王瑾笑着道：“山哥，那是我的座位，酒菜都是我动过的，你坐这边儿，我让他们给你上新的，哎，不是，山哥，你怎么来了？”
王瑾瞧上去，似乎兴奋的很，如果不是周青看到他最初看到周怀山时的那一抹慌乱。
周怀山没理王瑾，只嗯了一声，伸手就去拽王程凯的胳膊。
王程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躲开。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赵大成徐可莹苏恒仿佛石化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莹儿姑娘做了两个深呼吸，朝周怀山笑道：“久闻您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莹儿这里，蓬荜生辉。”
周怀山没有看她，目光死死的锁定王程凯。
“我是狼吗？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转过来！”
王程凯背对着周怀山，不转过身来，身体一直在发抖。
周青蹙眉看王程凯，只觉得这个背影很单薄。
看上去……倒不像是男子的背影。
她爹要干什么？
周青拽了一下周怀山的衣袖，“爹。”
就在周青这一声爹落下那一瞬，她明显感觉到王程凯的后背僵了一下。
周青……
不等周青去想什么，王瑾已经走过来，“山哥别介意，我爹他酒吃多了，刚刚就要送他走，正准备动身呢你来了。
这样，山哥你先坐着，我把我爹送马车上让他先回去，一会儿我陪山哥尽兴。
莹儿姑娘的曲子是真好听。”
王瑾说着话，弯腰去扶王程凯。
王程凯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如何，感觉整个人都瘫在王瑾身上，脸埋进王瑾怀里，周青完全看不到他长什么样。
周怀山蹭的就起身，“我说……”
“哎，山哥！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书背完了？我听王瑾说，你要背一箱子书呢，好家伙，山哥牛逼啊！”
赵大成动作迅捷的仿佛一个运动健将，周青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绕开桌案奔过来的。
赵大成一把拉住周怀山，“山哥，可莹一直想亲自谢谢你呢。”
被点名，徐可莹也起身朝周怀山走过来。
周怀山还想去拽王程凯，然而王瑾已经趁着那个功夫把人抱走。
周青没有看错。
不是拖走，是抱走。
王瑾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徐可莹走到周怀山对面那一瞬，王瑾和王程凯已经离开房间。
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出去了。
周怀山没有拉住王程凯，转头不满的看向赵大成，‘谢我什么？’
赵大成眼角余光瞥到人离开了，收了目光嘿嘿赔笑，大松一口气。
徐可莹就轻轻福了一下，“大成来京都这些日子，多亏您照应了。”
周怀山挑眉，看向徐可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你？”
赵大成立刻笑道：“怎么可能，之前在清河县，可莹几乎都不出门，天天在家打马吊，她这脸大众。”
徐可莹娇嗔了赵大成一眼，转而向周怀山道：“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周怀山意味深长看着她，“不再玩会儿？”
徐可莹面不变色，“这地方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是大成没个正形儿，非要让我来听曲子。
不过莹儿姑娘当真好手艺，弹得真不错。
我约了人明儿去青丫头的店里听话本子呢，先告辞了。”
她说着，屈了屈膝，转头离开。
周青看向周怀山。
周怀山目光深邃瞧着好朋友媳妇的背影，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徐可莹离开，恰好王瑾和苏恒回来。
王瑾大咧咧道：“嫂子要走啊，嫂子慢走，嫂子放心，大成哥一会儿就回去，我给您看着他，只听曲儿不干别的！”
周青震惊的回过神来。
在他们进来之前，坐在这里的，是王瑾父子俩，赵大成两口子，外加赵大成的外甥！
这种搭配一起逛红袖坊，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第三百九十章 身份
徐可莹一走，王瑾关门，屋里顿时安静的像是在坟茔。
周怀山一言不发望着赵大成。
赵大成的尴尬，简直肉眼可见。
他搓了一会儿手又去搓衣袖，嘴角颤了几次，想要张口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低着头，盯着地。
此刻大约在用脚趾扣一个什么图腾吧。
王瑾看了看赵大成，朝周怀山走过去，“山哥……”
他故作轻松，然而才喊了一句，周怀山就冷脸冷眼扫过来，“闭嘴！”
王瑾张着的嘴巴像是受到惊吓忘记怎么合上，震愕望着周怀山。
周怀山转头继续看赵大成，“你到底是谁？”
赵大成肩头颤了颤，默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山哥，我是大成啊，你忘了？咱俩当时比赛斗蛐蛐认识的，不打不相识。”
周怀山盯着赵大成，眉毛轻轻挑起，那目光像是铁钩。
赵大成让他看的不自在，眸光一闪，躲开了这份逼视。
周怀山就上前一步，“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如果你插手我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赵大成眼皮一抖，下意识抬头解释，“山哥，不是，你听我解释……”
周怀山语气咄咄，“解释？好啊，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赵大成又哑巴了。
周怀山就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苦衷，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告诉我你是谁，要么，滚蛋，让我知道你插手我的事……”
周怀山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说罢，他拉了周青，“走！”
周青忙跟上。
王瑾上前就去拉周怀山的胳膊，“山哥……”
周怀山凉凉看了他一眼，“滚蛋！”
“山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今儿来红袖坊之前，先问过你的啊，你为什么生气总得告诉我个明白啊。”王瑾没有滚蛋，他死死抓了周怀山的胳膊，大有一副要死缠烂打的样子。
周怀山干脆顿足。
“我为什么生气？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和苏恒为什么长得这么像，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为什么生气！”
王瑾的目光，骤然一震，抓着周怀山胳膊的手就是一松。
周怀山凉凉扯嘴，“别把谁都当傻子！滚！”
一把甩开王瑾，周怀山拉着周青抬脚就走。
王瑾想追，被苏恒一把扣住手腕。
周怀山大步流星出了红袖坊。
一上马车，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瘫在车里。
周青不知道她爹刚刚那样是为什么，但是现在她眼睁睁的能看到，她爹在难受，心里难受，非常难受。
周青拉了周怀山的手，“爹。”
周怀山眼角一行清泪滚滚而出，他吸了口气，缩了缩身子，像是一只流浪的野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取暖似的，坐在马车一角，头抵靠着车角，闭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