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康伯当时就气笑了。
“徐将军这话，是怕我们偷骨头？”
徐宁远哼笑，“赝品都有人偷，骨头也未尝没有可能！”
“你……”端康伯登时气结，但是惹不起徐宁远，只气势汹汹说了一个字，然后一甩衣袖闭嘴。
徐宁远鄙夷的笑了一下。
他的亲兵营几乎是与京兆尹前后脚抵达。
准确的说，京兆尹前脚进来，后脚这院子就被西北军一个精锐营给包围了。
那架势很明显，谁想从这里出去，先问问西北军的拳头吧！
京兆尹顶着满身冷汗战战兢兢的进来，一进来就在人群里找苏珩的身影，找到后直接目光望过去：大人，什么意思？
苏珩只凉凉看了他一眼，多的半分神色都没有给他。
京兆尹心头惊慌不定，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苏珩的示意，不好再拖，只能硬着头皮朝沈励道：“沈统领……”
沈励直接朝坑里一指，“命案。”
京兆尹看到坑里的白骨，喘着气擦了擦额头冷汗，眼角余光又去打量周围的人。
沈励，惹不起。
徐宁远，惹不起。
庆阳侯，惹不起。
苏珩……因为没有给他一个眼色，所以，惹不起。
端康伯，忽略不计。
被忽略不计的端康伯迎上了京兆尹偷偷摸摸扫来的目光，顿时……？
京兆尹收了目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既然苏珩不给他暗示，那就是……公事公办？
大方针确定好，京兆尹招呼着自己府衙的仵作，进了大坑。
仵作验尸，京兆尹四下细瞧。
周府的小厮在沈励的示意下，还在继续挖坑，随着坑的范围越来越大，露出来的白骨越来越多。
原本，周青只以为这里面埋了一具两具，不成想，目前为止，已经挖出十几具。
这是什么，万人坑吗？
苏珩的面色，起初是难看，随着尸体越来越多，不知怎么倒是彻底放松下来，就像是看戏似的，眼底带着玩味，瞧热闹。
庆阳侯立在端康伯一侧，扫了苏珩一眼，压着声音嘲讽道：“沈褐也跟了镇国公好多年了吧？”
庆阳侯这种纨绔，很少与端康伯这种人说话，此时他突然开口，端康伯意外的看向他。
庆阳侯耸肩，“我就是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太实心，你说，这次要真是查出沈褐什么罪，你们国公爷救他吗？”
不等端康伯反应，庆阳侯就撇嘴道：“我看难，要是真的要救，沈褐也不能被从自己家宅子里赶出去！”
说完 ，庆阳侯叹了口气，大摇大摆走到坑边，蹲在边儿上朝底下的仵作喊，“查出什么了吗？”
仵作看了京兆尹一眼，眼见自己家大人不拦着，便朝庆阳侯恭顺道：“目前发现的，八具女尸，六具男尸，都是中毒。”
他这话音才落，周青顿时想到了什么。
那份嫁妆单！
沈励给她的那份黄宸的嫁妆单！
嫁妆单子上不光记录了沈励的陪嫁财产，还记录了当时的陪嫁人员。
黄宸从江南嫁到京都，是远嫁，娘家给她带了不少人。
四个嬷嬷，两个丫鬟，两个厨娘。
一个管事，两个车夫，三个小厮，其中一个武功还不错。
数目对得上。
周青霍的看向沈励，沈励迎上周青的目光，轻轻点头，周青只觉得全身像是被荆棘铁鞭抽了一下。
这底下的十四具尸体，难道就是当年黄宸的陪嫁人员？
意识到这一点，周青忍不住上前。
她望着底下森森白骨，指尖冰凉。
底下有小厮向沈励回禀，“大人，没有了。”
沈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周青缓缓收了目光，转头朝沈褐看过去。
“我娘当年那些陪嫁来的人呢？我娘离开之后，你怎么安置了他们？”
周青选择了直截了当。
沈褐直接被周青问懵了。
陪嫁？
什么陪嫁？
坑底下有小厮将白骨用木板抬上来，一具一具放在地面的烈阳下。
男女分成两边。
沈褐目光扫过那些白骨，只觉得恶心难受，他皱了皱眉，朝周青道：“你娘的嫁妆，我不是已经都还给你了？怎么……”
“我娘的嫁妆，不止有铺子银票吧，我娘当年嫁给你，是有陪嫁来的随从吧！
我若是没有记错，当时陪嫁单子上清清楚楚写着，男子六名，女子八名。”
轰！
沈褐结结实实打了个颤，向后一步踉跄。
六名，八名。
他看向一侧的白骨，吞了吞口水。
“你胡说什么！你娘的陪嫁，当年你娘没了之后，那些人我都打发回原籍了！
红口白牙，你想污蔑我？
你就这么恨我？又是污蔑明珠是奸生子，又是抢走了我的宅子，现在还要污蔑我杀人？”
周青冷笑，“你亲自打发回原籍的？”
沈褐想都没想，脱口就道：“这种事，当然是当家主母在办！”
周青便道：“我娘才离开，当家主母已经是她的亲妹妹黄氏了吗？”
周青问的咄咄逼人。
沈褐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回答是，那就是间接承认了周青之前的话。
可若是说不是……
万一这些尸体当真是……
沈褐吸了口气，“她是你娘的亲妹妹，由她来处理你娘留下的人，再合适不过。”
待沈褐话音落下，不等周青开口，溧德侯和庆阳侯一左一右晃悠到沈褐旁边。
第三百七十三章 玉佩
余光瞥到溧德侯，沈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溧德侯在沈褐旁边站定，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朝沈褐笑，“煞笔！”
溧德侯语落，庆阳侯在沈褐右边站定，跟了一句，“煞笔！”
溧德侯，“煞笔煞笔，天下第一！”
庆阳侯，“煞笔煞笔，无人能敌！”
……
按理说，沈褐官至大理寺卿，这人不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旁的，都应该是不差的。
毕竟官场斗争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
可现在，一口气不喘的受了几天的刺激，这刺激一场比一场大，他浑浑噩噩的根本缓不过来。
左耳朵右耳朵天灵盖，煞笔二字就像是振翅小虫，围着沈褐转。
沈褐只觉得全身血液里都裹着煞笔二字，这两个字像是带着火药，马上就要把他炸碎了。
“够了！”
沈褐崩溃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带着哆嗦吼了一句。
周青顺势上前，“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了，所以杀人灭口吧！
让我来看看，你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这些人，尸体腐烂的都只剩白骨了，年头应该也有……”
周青拖了个长音，看着沈褐崩溃发抖的面色。
“……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一出口，沈褐全身上下狠狠一僵，他眼睛猩红的瞪着周青，上前一把要捏住周青的脖子。
庆阳侯一把拉住他，“啧，怎么，死了荣阳侯还不够，还得死个周怀山？”
沈褐本就在崩溃的边缘，猛地听到二十年，荣阳侯，周怀山这样的字眼，更是刺激的不行。
偏溧德侯在一侧，一口一个煞笔煞笔叫个不停。
沈褐几乎是吼出声来，“我不是煞笔！二十年那件事，我没有参与！不是我，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吼声带着哭音。
周青幽幽道：“没有干系？谁信呢！
大理寺卿的府邸与荣阳侯只有一墙之隔。
荣阳侯府那一夜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不用我说，你大理寺卿的府邸，一点动静就没有听到？”
沈褐不由的顺着周青的话音去回想那夜的事。
猛不防，周青换了话题，“这些人不是你杀的，是黄氏杀的吧！”
沈褐之前就唯恐惹上命案脱不掉干系，现在满脑子又想的是二十年前那件事。
周青说的没错。
二十年前那场屠杀，为什么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不光他没有听到，似乎整个府邸的人上上下下都没有听到！
为什么！
沈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闻言，想都没想，下意识就道；“当然不是我！”
周青腰杆一挺直，转头就朝仵作看过去，“什么结果？”
仵作登时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看向自家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战战兢兢看向苏珩。
苏珩目光在徐宁远面上停留一瞬，蹙眉似乎在想什么，理都没理京兆尹。
端康伯看看京兆尹看看苏珩看看沈褐，最终，看向庆阳侯，脑子里是刚刚庆阳侯那句挑拨离间的话。
京兆尹没有收到任何指示，只能战战兢兢收回目光，朝仵作点了个头。
仵作抿了抿唇，“死者大概死于十六年前。”
沈褐扑通跌坐在地。
十六年前，也就是黄宸死……黄宸离开那年。
仵作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看向京兆尹，目光请示：还继续吗？
京兆尹又看向苏珩。
苏珩依然没有理他。
京兆尹就摸着下巴点了一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