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吃饭。
这一桌子饭,和早饭没有什么关系。
全是硬菜!
别看老夫人一把年纪,吃起水晶肘子来,那架势,不输给周平。
吃饱喝足,周青端茶敬茶,敬完祖母和母亲,周青望着另外一盏茶,“那父亲这茶……”
老夫人就叹了一口带着水晶肘子味道的气。
“原本,你爹今儿是不用去上朝的,但是沈励半夜离京,他今儿怎么都得去,做做样子压住人心。
这茶就让心儿她娘喝了吧,反正敬不敬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的。”
老夫人语落,沈励她娘也不等周青敬,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朝周青笑道:“行啦,咱们家这边的规矩,也算走完啦,一会儿咱们进宫,你去补补妆,我和心儿先送你祖母回去。”
热闹的气氛随着她们的离开而淡了下去。
却也并不显得冷清。
心里暖,就四处都暖。
沈励半夜离京,为的是北燕那边的事,而这个事,莫说现在是机密,就算是沈励回来,都一定是机密。
老夫人刚刚那些话,她就算是不知道沈励为什么而走,也一定知道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暗影潜伏在北燕的人被连锅端,沈励赶过去要面临多么大的危险,周青都不敢想。
昨夜殚精竭虑半宿,现在这份焦灼却因着老夫人她们而淡了不少。
原该是她去安抚老人的。
现在到成了长辈来安抚她。
不过……
老夫人安抚她的力度,是不是有点太大。
也不至于堂堂广平伯府老夫人,一个当祖母的,当真要在孙媳妇回门儿的时候,跟着一起登门吧。
皱着眼角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周青很周怀山的放弃了!
一切收整完毕,周青原想着去母亲院里接她,结果婢女回禀,母亲已经在二门处的马车里等着了。
一路进宫,广平伯夫人温热的手一直牵着周青,柔声细语与她说些趣闻轶事。
让周青意外的是,内侍总管竟然早早候在了宫门口,她才刚下马车,内侍总管就迎了上来。
一眼看到广平伯夫人从马车钻出来,周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内侍总管脸上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周青不禁有些疑惑。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合欢
皇上现在应该还在早朝吧。
内侍总管作为皇上的贴身伺候人,现在不陪在金銮殿,怎么等在这里。
若说是因为昨日洞房花烛夜沈励半夜离京,皇上觉得有亏臣子,想要安抚,也不必如此吧。
赏赐一下不就行了?
堂堂内侍总管,就这么立在这里专门等她?
而且还在看到广平伯夫人的那一瞬,心思一松?
周青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让周青更觉得奇怪的是,她母亲,广平伯夫人,看到内侍总管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那样子,就好像内侍总管就合该站在这里等着似的。
周青疑惑间,内侍总管已经含笑上前。
沈励她娘朝着内侍总管客气寒暄一句,转而拉着周青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娘就不同你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去吧。”
宫道冗长,一路无声。
及至一处拐弯,内侍总管忽的开口,声音恭顺,含笑道:“陛下现在还在早朝,太后娘娘抱病,皇后娘娘这几日连着侍疾着实辛苦,都不得空见您,奴才带夫人现在去御书房也只能在外面候着,着实无聊。
这边有几株合欢,正是到了开花的季节。
听闻夫人甚喜,不如奴才带夫人过去瞧瞧。”
周青……
啊?
我喜欢合欢?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瞒您说,我连合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对它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甄嬛传》。
可内侍总管说完,就自作主张的带着她拐了弯,周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人是皇上的心腹,沈励也是皇上的心腹,总该是不会害她的。
内侍总管说的那两株合欢,很快出现在周青面前。
高大茂密的树上,开出粉色的花朵,花朵的边缘,远远的瞧去,毛茸茸的一圈,很是可爱。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脑子里蓦的就出现了这么一句。
周青仰头望着一树花朵,内侍总管立在一侧,突的递了一只茶杯上前,“一路走来,夫人想是累了。”
周青低头,一眼看到那只描金的茶盏,结结实实眼皮一抖。
她目光向四周扫去,目及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
这茶,内侍总管是从哪变出来的?
周青狐疑的目光最终落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恭顺笑道:“奴才怕娘娘赏花累了,提前吩咐人在这里备下的。”
顺着他的目光,周青才看到一侧的石头上,放着一只小茶壶。
看花样,与这茶盏是一套,上面都有栩栩如生的合欢花。
望了望茶壶,看了看茶盏,最终周青的目光落向内侍总管,轻轻清了一下嗓子,“那个,您别嫌我说话直接,关键是,这有点奇怪。”
内侍总管就一笑,“是有点奇怪,奴才也觉得奇怪,不过夫人放心,这茶没毒,奴才不会害您,渴吗?”
周青……
从吃完饭出来到现在,还一口水没有喝呢。
早上的饭有点咸。
是渴了。
不过……这也太诡异了吧。
望着茶盏,周青没动作。
内侍总管就道:“要是不想喝,您要不,就把这盏茶倒了?”
说着,他指了一下旁边的合欢树,“倒这树底下就行。”
周青……
这就更奇怪了。
活像是祭拜!
“要么喝了,要么倒了,我就不能不碰这茶吗?”
内侍总管笑道:“奴才准备都准备好了,您就看在奴才这么一把年纪的份上,也勉强碰一碰吧,大喜的日子。”
周青……
她以为,她爹就够奇葩的了,没想到,这位更奇葩。
这说的叫什么话。
深深凝了内侍总管须臾,就在内侍总管又要开口前一瞬,周青抓起茶盏送向嘴边。
“要不,您还是倒了吧,这茶都冷了,奴才再给您倒一盏新的。”
说着,不等周青反应,内侍总管伸手从周青手里拿回了那茶盏,然后如同坟前祭拜一杯酒似的,将那盏茶洒在了合欢树前。
表情凝重。
一盏茶洒完,内侍总管转头又去到了一杯新茶,送到周青面前,“夫人喝一口吧,热的。”
周青望着地上那一道弧形茶渍,偏头去看内侍总管,伸手接过茶盏的那一瞬,周青忽的笑道:“您这也太明显了,是想告诉我,这里有什么人对沈励很重要吗?”
内侍总管眼皮抬起,眼底是一团慈和。
“夫人聪慧。”
“有话直说。”周青抿了一口茶,将茶盏送回到内侍总管手中。
内侍总管就笑道:“沈大人这些年,过得辛苦。”
周青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结果只说了这一句,就停下了,目光落向一侧的合欢树。
电光火石,周青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沈心说,沈励对荔枝过敏。
广平伯府上下几位主子,都极其喜欢吃荔枝,唯独沈励过敏。
沈心说,沈励不是太喜欢吃肉,尤其是大肉。
但是广平伯府上下其他几位主子,都是狂爱。
瞥了一眼身侧的合欢树,周青吸了口气,今日一早,她在广平伯府的敬茶,准确来说,根本算不上是敬茶。
难道现在……才算?
眼皮一跳,周青又朝那合欢树看去。
心中的猜测宛若巨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心尖。
合欢树后面不远处,是一处宫院,瞧上去没有什么人迹,那宫院的大门外,甚至连匾额都没有。
这是一处荒废了的冷宫吧。
隔着合欢树,周青远远的望了一眼那边的宫墙。
内侍总管就这么默默站在周青一侧,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周青腿都要站麻了,他才道:“陛下下朝了,奴才带夫人过去吧。”
“您带我来这里,沈励知道吗?”周青转头看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怔了一下,没有开口。
周青就道:“他不知道,是陛下的吩咐,是吗?”
内侍总管犹豫一瞬,点点头。
周青就没有再说话。
从此处去御书房,倒是很近。
临近门口的时候,忽的有小内侍上前叫了内侍总管,周青便只好一人进去。
御书房。
周青进去的时候,皇上还穿着朝服,正背对着她立在桌案前,仰头看对面墙上的字。
“给朕到杯茶。”
第三百二十四章 巴掌
周青正要行礼问安的动作就是一愣,错愕望着皇上的后脑勺,然后目光落向一侧桌上。
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只茶盏。
那茶壶茶盏上,描着金边,画着合欢花,与方才她在合欢树下用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心中砰砰跳了两下,周青无声吸了口气,上前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