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期盼的小眼神,看的太医院院使都不忍心了。
“你放心,你身体壮如牛,不会有病的,起码,近一年之内,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你是不太可能病的。”
周怀山差点一句可去你大爷的吧就脱口而出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不是把他一年的装病都给堵死了?
给周怀山诊完脉,沈励随口道:“是进宫还是回府里,我让人送您。”
太医院院使就收拾着小药箱,道:“进宫,大理寺卿府上夫人的情况,我还得去和陛下回禀一声。”
周青闻言看了过去。
沈励扫了周青一眼,道:“如何?”
太医院院使就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病,许是近日有什么难做的事不好做,扯个谎罢了。”
说完,看了周怀山一眼。
周怀山差点直接从床榻上跳起来。
你看我干吗!
太医院院使……
我拿垫手棉巾。
周怀山……
放屁!
你拿棉巾,为什么看我!
太医院院使……
愕然望了周怀山一眼,霍的转头,果断抬脚离开。
再待下去,他怕周怀山会跳起来威胁他,让他必须给他诊断出个病症来。
他大孙子就是这么干的。
为了不读书,逼着他让他给诊断了个病,请了三天假。
周怀山可是奉旨读书,他能给大孙子断假病却没有胆子给周怀山开。
沈励亲自送了院使离开。
他们一走,周青幽幽望向周怀山。
周怀山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
“闺女,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觉得我有点羊入虎口的样子。”
周青啪的一拍桌子,“下来,写!”
周怀山噘着嘴,不情不愿离开他的床榻。
“闺女,我有点口渴。”
周青瞪着周怀山。
周怀山舔舔嘴皮,在桌旁坐下,“不喝水也行,那你让厨房给我准备点夜宵,毕竟我还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模样,委屈极了。
周青就道:“行,你写吧,我让厨房做。”
“我要吃蟹粉蒸肉,要吃水晶虾饺,要喝鸽子汤,要吃麻球,要吃……”
周青只觉得再听下去,她得原地断气。
“写吧,祖宗,别念叨了,写完了早点睡,啊!”
周怀山声音戛然而止,翻了个委屈的小白眼,在作业堆儿一阵刨,开始动笔。
周青原本想要离开,但是想了想周怀山的学习状态,再看一眼那一桌的作业,最终还是留下来。
她怕她一走,周怀山直接扭头睡了。
国子监的作业,老实说,周青并不会做。
她不像里的女主,穿越过去就瞬间打通任督二脉,又会作诗又会做赋。
她没有得到这个金手指。(大约不是作者亲生的吧)
她也不会写八股文,甚至连八股文的格式都搞不懂。
但是!
不会不代表她不识字。
周怀山写的第一篇作业,是一份命题小作文。
以漕运为话题,展开论述。
当然,以八股文的格式。
漕运为话题,最常见的就是漕运的利弊分析。
我们山大爷倒好,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游山玩水论,并且重点落在,在船上吃现钓的鱼有多好吃。
周青拿着那篇小作文,差点没吐血三升以敬天地。
“你这是写漕运呢?”
周怀山瞥了一眼,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是了!这不是漕运是什么!难道你没看到我写了水还写了船,这不是漕运难道你告诉我这是驿道?”
周青……
得!
她爹拿出白天怼郑御史的架势来怼她了。
啪的一拍桌子,周青道:“胡说,你这分明写的就是你出去游玩的心得。”
周怀山一梗脖子,“不行吗?谁规定写漕运不能写出去游玩的心得了,运河难道不让人游玩?游玩难道不让人吃饭?
你不能要求每一个学子都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们要保持与别人的与众不同!
我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要求我和你有同样的想法。
那要是这样,难道我也要爱上沈励并且嫁给他?
我可做不出这种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气死
周怀山噼里啪啦一通说,说完虎视眈眈瞪着周青。
那目光直白:你反驳我啊!
周青……
速效救心丸有吗!
深吸一口气叹出去,揉了一把脸,闭了闭眼,缓了缓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平常人吗?你是一个秀才,一个要考进士的秀才!
考中了进士将来是要做官的,是要造福于民的。
国子监的夫子给你布置作业就是想要看你如何吃喝玩乐?
那他干脆自己去吃喝玩乐好了,干嘛要看你的!
重写!”
周青啪的一拍桌子。
周怀山梗着脖子就理直气壮道:“国子监夫子怎么了?进士怎么了?做官怎么了?
这前提,他们不都得是个人!
是个人他不就得吃喝拉撒!
难道你觉得我写的不够深刻,我只写了吃喝,每写拉撒?
不行,那玩意儿太恶心,我可写不出来!”
周青活想提块板砖把周怀山怕死得了!
怎么就有这么个糟心玩意儿爹!
“爹,你就不能写一篇有关漕运的利弊分析?”
周怀山瞠目结舌看着周青。
“合着,说了半天,你让我写这个?”
周青……
周怀山眼角一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周青,“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周青……
我奇怪?
咱俩谁奇怪!
周怀山白眼一翻,“我要是能写出漕运的利弊,那我还算纨绔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人贵在不强人所难!
我已经有自知之明了。
你难道就不能稍微约束一下你自己?”
周青……
正在这时,沈励送了太医院院使折返回来了了。
血槽就剩一滴血的青青子深吸一口气,撑着桌子起身,吊着半条命指指周怀山,“你,看一会儿,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头重脚轻晃晃悠悠朝外走。
“问问厨房能做冰球不,给我来一碗。”
出门周青随便抓了个小丫鬟吩咐。
沈励转头就道:“现在还不到吃冰球的季节,不能吃,伤身体。”
态度坚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小丫鬟立刻为难的站住脚。
周青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知道了,你快让我爹写吧。”
说罢,跨出门槛,朝那小丫鬟递了个眼色,压着声音道:“快去。”
小丫鬟飞快的看了沈励一眼,想都没想,转头就走。
周青有气无力晃悠到廊下扶栏处,倚栏而坐。
别说冰球了,现在她能抽根烟都是好的。
辅导爹读书真是要命啊。
半个时辰之后,励励子浑浑噩噩从屋里走出来。
那飘忽的步伐,活像是刚刚从男子监狱出来,并且经历了一番不可描述的蹂躏。
瞥了一眼周青抱在怀里的冰球,沈励二话没说就着碗里的勺子挖了两颗送到嘴里。
冰球入嘴,顺喉而下。
一股凉意总算是把人重启激活了。
冰球真香。
周青朝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这么快?写完了?”
沈励吊着半条命,半个身子挂在栏杆处,人就那么瘫在那里,“没有,我出来透透气,我怕我一下子没控制住脾气。”
且不说里面的人是他岳父,他不能动手。
单单就他这手劲儿,一动手就怕出人命。
说着,身子向前一探,又捞了两颗冰球进嘴。
“周远被抓了。”
他突然开口,周青被锈住的脑子足足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们抓的?”
沈励摇头,“那边出手太快,不等我们这边走完流程,他们直接让刑部抓了。”
“太子党?”
沈励点了点头,靠着背后廊柱,仰头望天上的星星。
星河璀璨。
“刑部是太子党的人?”
沈励眼皮动了一下,轻轻摇了一下头,“算不上全部都是,刑部尚书是,这一次为了保住周远,苏珩牺牲不小。
这才折损了一个御史,如果刑部这边稍微出点岔子,那他可能就会损失一个刑部尚书。”
周青不禁就怀疑人生了。
“周远就这么重要?”
沈励扯嘴,“我现在也在调查,目前还没有发现,周远到底是凭着什么让苏珩这么看重他。”
话音落下,沈励忽的顿了一下。
苏珩?
苏恒?
这两个人的名字,读起来,一模一样啊!
周青见沈励眉心狠狠蹙了一下,“怎么了?”
沈励抬眼看周青,“周远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本事吗?”
周青顺着原主的记忆想了想,最终摇头,“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啊,非要找个与众不同,那就是可能比别人更自私点?”
说着,自嘲一笑。
“我真的想不到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