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有权,难道真的就能藐视王法随意毁了别人一生吗?
法律难道只是给他们这些屁民准备的,只是用来约束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吗?
凭什么!
这件事,虽然与外面的百姓无关,但是,结结实实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共情。
他们仿佛不是要替周怀山讨一个公道,而是要替这天底下所有的学子所有的老百姓讨一个公道。
大家都是老百姓,谁知道哪天就倒霉透顶,成了当权者的踏脚石。
公堂外,百姓们犹如被点燃的炮竹,一发不可收拾。
京兆尹饶是为官几十载,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叫什么!
这叫民愤!
他不过就是卖了端康伯府三小姐一个人情,打算吓唬吓唬从小地方来的村妞儿周青。
这怎么……
还惹出这种大案子了!
京兆尹看向端康伯府三小姐。
三小姐一张脸,面色难看至极。
“还有这种事?”
她眼底冒着怒火,盯着孙氏。
孙氏吓得浑身发颤,“没有,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都是假的,她冤枉我,冤枉我,快让大人抓了她。”
三小姐捏了捏拳头,克制住要抽孙氏一巴掌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看向周青。
“一百两,是吗?”
周青点头,“对。”
三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从荷包中抽出银票,面额二百两,三小姐接了递给周青。
“不用找了。”
周青拿着银票,轻轻一笑,“只怕,还不够。”
三小姐眉峰一凌。
周青就道:“周怀海买通前宣府知府欲图陷害我爹,这件事,周怀海并没有给予赔偿。
按照这上面的约定,他需要赔偿我爹,五千两。
所以,三小姐要一并支付了吗?
那就还差四千九百两。”
周青平静的看着端康伯府三小姐。
端康伯府三小姐靠近周青,面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是故意的。”
周青挑眉,“你们不找茬,我纵然故意,也没有机会。”
“你以为我端康伯府就这么好惹?”
周青后退一步,“不敢!所以,给钱吗?”
孙氏朝着周青一头撞了过来,“死丫头,我今儿和你拼了!你到底要把我远哥儿害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
周青躲开孙氏,朝京兆尹道:“当堂行凶,大人,管吗?”
京兆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卖这个人情!
看看现在惹得这一身骚!
“放肆!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手中惊堂木连拍几下,虽然震慑不住外面沸反盈天的民闹,但是,震慑住了孙氏。
孙氏惊恐的看着京兆尹,搓着衣角朝三小姐那边挪。
三小姐铁青着脸朝京兆尹道:“今日之事,是红莲与孙氏勾结羞辱周青,大人如何惩治,不必顾及端康伯府。
按照契约赔偿一百两,我已经赔偿过了。
至于周青所言的考学一案,那时候周远与我,尚未成亲,这件事,我不了解,不便下结论。”
说罢,三小姐朝着京兆尹一福。
“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父亲,就不留下来了。”
京兆尹颔首,正要说话,周青却是身子一横,挡在了三小姐背后。
“三小姐这就想走吗?只怕还是不太可能。”
端康伯府三小姐看着周青,默了默,道:“红莲虽然是我的婢女,但是并非我指使她做出如此事情。”
“我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拦着我?”
周青就痞笑道:“当然有!周远有多穷,我一清二楚,但是,周怀海赔偿给我的那些银两,周怀海在清河县置办房产的那些银两,全部都是周远给的。
我想知道,这些银两,从哪来的?
按照三小姐您的话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成亲呢!
所以,也就必定不是你给的了。
而他一个京卫营的普通巡卫,俸禄没有这么多吧。”
“我孙子有本事赚钱,你就嫉妒眼红要害他,你不得好死!”孙氏又急又气,朝周青扑来。
这下周青没躲。
让孙氏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
打完,孙氏还要抓着周青再打,周青却是转头朝京兆尹道:“当堂行凶,大人,请问是什么罪?
这个,不用民女再提供人证物证吧?”
京兆尹只觉得有些上不来气。
周远这个奶奶,脑子有病吗!
惊堂木一拍,“来人,将孙氏给我拿下!”
立刻便有两个差役上前,吓得孙氏哇哇就乱叫,“三小姐,三小姐救我,三小姐。”
端康伯府三小姐被孙氏吵得脑仁疼,没有多看她一眼,抬脚就要走。
周青拦住她的路。
“我的问题,三小姐还没有回答呢。”
三小姐便道:“恕我无法回答,我说了,那时候我和周远尚未成亲,他做什么我一概不知。”
周青立刻将身子一侧,让开路。
“很好,三小姐这话,今儿我们可是都听到了。
成亲钱,周远的所有经济来源,都与三小姐无关,是吗?”
周青这声音扬的极高,因为涉及周远,不少喧闹的百姓静默下来朝端康伯府三小姐看去。
端康伯府三小姐明知周青这话极可能就是个大坑,但是,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
她总不能说,尚未成亲,她就一次又一次的给周远钱花吧!
“是!”
捏着帕子青着脸,三小姐道。
说完,抬脚就走。
这次,周青没拦。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宁
待到端康伯府三小姐一走,周青转身朝着京兆尹行礼。
“今日之事,还望大人给民女一个公道。”
京兆尹坐在明镜之下,只想骂娘。
你哪里不公道了!
但是,他不能骂娘,还得审案。
好在一点,因为周青扯出了周远的旧案,反倒是今日的事他算不得得罪了端康伯府。
哎!
做人好难啊!
做个官,更难!
不过,做老百姓更难,这么一对比,还是做官好了。
扫了一眼外面闹得不可开交的老百姓,京兆尹默默叹了口气,又拍了惊堂木。
“堂下犯人红莲,孙氏,可是知罪?”
“奴婢知罪。”红莲耷拉着脑袋跪在那里,老老实实认罪。
低着头,看不清她到底什么表情。
倒是孙氏,吓得有些全身发软。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被差役押住。
京兆尹望向孙氏,“孙氏?”
孙氏一个激灵,“我……我……”
我了两声,膝盖发软,瘫在一旁衙役身上,吓得说不出话。
京兆尹便道:“当街羞辱他人,按罪,掌嘴十次。”
一听这个惩罚,孙氏又缓过一口气。
掌嘴啊?
吓死了吓死了。
孙氏感觉,膝盖似乎又有了一点力气。
待到她才要从衙役身上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京兆尹又道:“孙氏当堂殴打原告,扰乱公堂,杖责十。”
孙氏才有力气的膝盖,嗖的又软了。
十板子!
她可是见过打板子,脱了裤子露出屁股打。
且不说疼,单单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露出屁股,孙氏就觉得天旋地转有点想晕。
但是,又偏偏晕不过去。
就那么心惊胆战的被架着,仿佛被放在油锅上生煎似的。
京兆尹语落,看向周青。
周青就一甩手中的契约纸。
“按照这纸上的约定,还望大人帮忙催债。”
京兆尹嘴角一抽,“本官并不知道周怀海买通宣府知府一事,更不知道周怀海陷害周怀山一事,所以,还望周姑娘体谅,此案不在本官职务范围内。”
说罢,唯恐周青再说什么,京兆尹一拍惊堂木,退堂。
他火速离开,之后便有衙役拿了掌嘴的木楔子刑具上前。
十下掌嘴之后,红莲顶着一张稀烂红肿的嘴朝周青赔礼道歉,旋即离开。
孙氏则要面临之后的十板子。
周青懒得看,便也走了。
之前沈励就提过,周远动用了一系列关系,让胡为岳不得不放了周怀海。
虽然当时胡为岳放了,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现在,周怀山入京了,想要查当年荣阳侯府的旧案,这件事就成为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太后可以为端康伯说话,但不代表太后可以为周远说话。
就算太后为了太子党,降低身份要去保周远,可此次,就未必能找到那么合适的理由了。
昨夜,从周怀山屋里出来,沈励送她回去的路上还说,需要一个抓了周远的契机。
没想到,今儿这契机就自己个送上门了。
小厮跟在周青一侧,望着周青,满目的崇拜。
难怪李一和李二都说,周青和他们大人,是一路人呢。
谁能想到,不过就是孙氏辱骂周青,就能牵扯出这么一大堆东西来。
只怕现在,京兆尹自己个都是懵的吧。
京兆尹府衙。